三百年了，雖然他見過的女子不少，隨便哪一個都絕不是平庸之姿。若拿世人的眼光來說，個個都是美若天仙，或許也正因為這樣，人世間才會將那些美豔的女子稱為妖精吧。
    可是，她們再美，都不及月無情的萬分之一。
    月無情的美，怎麼說呢，總讓人覺得美得不像是真實的。
    此刻，他仔細地看著坐在大殿中的月無情，她慵懶的靠著透明的石椅。長長而烏黑的頭發已然高高盤起，但不變的是她臉上的模樣，亦如當初那般美豔動人，隨著歲月的增加，不但沒有失去往昔地光鮮，反而平添了幾分雍容的韻味。
    他沒有叫她，隻是靜靜地靠著大殿裏最靠近石椅的柱子看著她。他好像也已經很久沒有看她睡覺的樣子了。
    她的臉上早已沒有了當初的稚嫩，眉宇之間，他仿佛還是能看見當初的那個她，嬌小可人的模樣。
    有時候，七煞也會想，如果當初他沒有走，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即使做她的侍衛，做她的影子，就這樣跟著她一輩子，那現在會是怎麼樣？
    “我老了嗎？”
    月無情似乎醒了，其實在七煞走進來的那一刻她就醒了。
    “老？如果連你都老了，我想鬼域就沒有年輕的了！”
    “那第二夜呢？按年紀來說，她也不過四十來歲，而且擁有一張永遠也不會老的臉。”
    “不老，對有些人來說，或許並不是一件好事！”
    “沒有哪個女子是不在乎容顏的！”
    “或許吧！”在七煞看來，她還是一樣的固執自見。
    “你來這裏做什麼？”
    這次回來，七煞從來不會主動來找她，她也沒有指望他回來找她。
    “來這裏，除了找你，還能做什麼？”
    “找我？”意外，絕對的意外，月無情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想不想去劃船？去月穀那邊，不會有人發現的。”
    “真的？”月無情一聽去劃船，原本還有些擔心，被別人看到要怎麼辦！不過，沒有想到，七煞怎麼細心，居然想到去月穀那邊，她簡直有些受寵若驚。
    那天，月落寂靜的黑夜中，有些寂寞的月都，三三兩兩的人群，有些冷清的大街小巷，零零散散的幾處燈光。
    遠處，雪銀色的月穀口，似乎有一道人影，不是兩道，隻是他們靠得比較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而已。
    窗口，第二夜看著窗外，一切都顯得那麼安靜。
    她也安靜，就好像是在刻意迎合這片安靜的夜空一樣。她的眼中閃爍和雪銀色的亮光。
    她看地很專注，專注地都聽不到身旁的人在說什麼。
    “小青，你說什麼？”
    “小呆瓜，你還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哦！”小青在一旁逗弄戚星，“那日啊，你昏迷不醒的時候，一直拽著夜姐姐的手，一個勁地說‘不要走！不要走’！哼，真不害臊！”
    “怎麼會？”
    戚星有些心虛，那些明明隻是在做夢而已，怎麼就成真的了呢？
    那日，他隻覺得做了一個夢，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他看見了三娘。
    三娘在為他包紮傷口，就像那時在花街的廂房一樣，他一旦受傷回來，三娘總是會替他細心地包紮傷口。那個時候的三娘，總是令他覺得特別不一樣。
    夢裏，三娘不見了，換成了第二夜。
    第二夜也在那裏為他清理傷口，她的臉總是沉沉的，什麼表情也沒有。但他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即使她不笑，不說話，他都覺得很舒服，他就想那樣一直看下去。
    但她卻要走了，他什麼也沒有想，就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
    夢裏，他握著第二夜的手，第二夜也握著他的手。
    那一刻，他覺得很滿足！
    接下來，他似乎還……
    “喂！喂！”小青在那裏說了半天，戚星卻還一點反應也沒有，“小呆瓜，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在說什麼啊？”
    “我……”
    戚星還是沒有心情去理會小青，一心擔憂那些夢不是夢，而是現實，又或者是他在昏迷中對第二夜做了什麼不應該做的事情，他有些亂。
    “夜姐姐！”
    見戚星一直都不搭理自己，小青也就不再招惹他了，轉而去找第二夜，可是那邊的第二夜也似乎沒有聽見她說話。
    “氣死了我！兩個人怎麼回事啊！當我是空氣哦！”
    小青不甘心地跺了跺腳，“好，可能是受的傷太重了！我再叫一聲，如果兩個人再沒有反應，我……”也沒有想好到底要怎麼樣，小青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叫了一聲，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大聲地喊：
    “小呆瓜！”
    “夜姐姐！”
    她的叫聲剛落下，第二夜就一下子從窗口跳了下來，沒等小青興奮個夠，第二夜就開口：
    “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你們留下！”
    說完，第二夜就又一個轉身，從窗口一躍而出，踏著屋簷一路遠去。
    小青真是什麼都沒來得及問清楚，隻能站在窗口望向夜空中一抹黑色的影子消失在幽藍的黑夜中。
    “怎麼晚了還去月宮做什麼？”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是按照小青對這裏的了解，再參照第二夜離去的方向，便猜到她是去了月宮，可是，她卻不明白剛剛才那裏跳出來，怎麼又去！
    難道仍然是跟鬼府……
    算了，她一點兒也不想多想，怎麼說她也算是從關門關走了一圈，才不要再趟這趟渾水呢！
    “喂，你做什麼？想要嚇死人啊！”
    小青想來想去都覺得還是先回自己的姨母那裏比較安全，一轉身就撞在身後的戚星身上，又是一陣惱火。
    “你說夜去了月宮？”
    “對啊！看那方向就是……”小青突然覺得有些不妥，看戚星的樣子，似乎很擔心第二夜，生怕他也跟著去，忙改口：
    “哎呀！我也不知道啦。又沒有月亮，哪裏看得清楚啦！”
    戚星站在窗口，緊緊抓緊了了窗框，發出一聲聲刺耳的摩擦聲。
    “喂！你不要亂來啊！夜姐姐也說了，讓我們留下來的。”
    小青一想到那日月無情生氣的樣子，就心驚肉跳的，“小呆瓜，姑姑的法力太高了，就算你去了也幫不了夜姐姐，反而還弄得一身傷讓夜姐姐幫你療傷。我看，我們還是在這裏慢慢等著好了。”
    我們？
    小青心裏那個後悔啊，一時口快怎麼又把自己給留下了，不過想想也算了，看著戚星那個樣子，再想想那日第二夜救自己的情形，也就無所謂了。
    戚星一聽到第二夜去月宮，真的無時無刻不擔心，一心隻想跟著去。
    可是，一想到小青說的話，覺得她說的沒有錯：
    自己的法力還不夠，去了也隻能成為她的負擔。
    一想到這裏，他有一股說不出的不爽，狠狠往窗框上垂去。
    “額……小呆瓜！你不是真呆了吧！這個可是用石頭做的，你也垂？”
    小青心想，還真沒見過這麼傻的人。不過，同時，她也有些羨慕起第二夜。
    夜深人靜處，幽藍的鬼域，給人一股說不出壓迫感。
    月穀，一艘鬼船上，溢滿幸福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