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
    月，很清。
    與外麵的清冷、明亮相比，侯府內是那般的觥籌交錯、舞音繚亂。
    堂上的周清侯癡癡地看著堂下的月三娘，臉上卻沒有太多的欣喜，反而緊鎖著眉頭。
    在周清侯的記憶中，月三娘吸引他的不止是她的美貌，畢竟他見過的美女何止百個，再美得容貌與他都不過是皮囊。
    與他，真正令他動心的是她的冷，可同時也正是她的冷，令他心煩意亂。
    何以，一個女子既對自己示好，又百般推卻，若要說這是一個女子的心計，周清侯也曾懷疑過？
    可是，不論他怎麼屈就於她，怎麼冷落她，月三娘的反應總令他更加的慌亂、更加的無措！
    漸漸地，他也累了，每日忙於各個地方的政務都來不及了，哪裏能再去思考一個女子無關緊要的小脾氣呢！
    是的，久而久之，周清侯將月三娘的這種性格稱之為“小脾氣”，一種他喜於樂見、甚至越來越癡迷的小脾氣。
    然而，今晚的她，褪去了往日的濃妝豔抹，淡淡的素衣，在驚心動魄的雷鼓中化作一道道美麗的幻影，讓周清侯更加的喜歡，卻也心生莫名的惆悵。
    “三娘，究竟你還會帶給我多少驚喜呢？”
    周清侯拿起一杯酒，緩緩入口，眼睛卻一秒鍾也舍不得離開月三娘。
    忽然之間，他有了一種奇怪的想法，看著酒杯中殘餘的一點兒酒，輕笑了起來：
    或許你是一杯毒酒……
    隱隱中，帶著一閃而過的怪念頭，周清侯細細看起了月三娘的臉。遠遠地，看得並不真切，那裏的月三娘仿佛在笑，可是又分明什麼表情也沒有。
    就在那一刹那的時光，月三娘笑了！
    在她側身轉臉之間，她轉過的半麵妝上露出了傾城一笑，也在同時，她跑出了一道長長地水袖。
    還沒等周清侯反應過來，月三娘的水袖已經收回落地，可是那枚隱於水袖中的流星鏢已經深深刺入了周清侯的胸口。
    頓時，一股刺骨的陣痛自胸口直達心口，然而周清侯依然不能相信同樣的傷口、同樣的暗器，竟是那裏的她所帶給他的。
    “候爺，您怎麼樣？”
    “快！快！保護候爺！”
    ……
    一時間，整個大堂被侍衛們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著。
    “來人，快拿下這些女人！”
    “等等，這跟他們無關，放了她們！”
    那名侍衛校領並不理會月三娘的懇求，一揮手，身手矯健的侍衛們早已把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舞者一個個抓了起來。
    月三娘站在淩亂的人群中，一動未動。她空洞地望著堂上的周清侯，看著那些人圍著他轉，她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事實上，她的耳邊什麼也聽不到了。
    她的眼中隻有那殷紅的血，不停地從周清侯的胸口流出，大夫的手上也沾滿了血，那血仿佛中了魔咒一樣，怎麼止也止不住！
    而此刻，月三娘的眼淚也是如此，不住往外流，她的心口突然好痛好痛，眼前越來越模糊，她的腳步也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往前移動著。
    迷糊中，周清侯從間隙中盯著那裏的人出了神。
    他應當是要怨恨她的，可是，他卻沒能恨起來，他看著她的眼中滿是擔心。
    他擔心一旁的刀槍會刺到她，她擔心她再也走不出這間屋子了。
    他好像阻止，但他不能。
    遠遠的，他看見她似乎在向自己走來，可是他的頭好暈眩，看得模模糊糊地，隱隱約約中他似乎看到她在流淚。
    “那會是真的嗎？為我流淚？”
    當那人一步步走向自己，近一點再近一點的時候，他終於看清了她為他流的淚。
    隻是，看清她流著的眼淚的同時，他也看清了她身上的血。
    才三步，月三娘就被侍衛的刀從後背刺入，隨著她的腳步，那刀刃越來越深，深得竟染紅了身前的衣服。
    “為什麼……彥清，為什麼這麼長……”
    月三娘的腦中有著太多的話想對那裏的人說，可惜他們之間的距離好長好長，一切的一切似乎隻能在綿綿無盡的遺憾中化去。
    “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