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自己的家還要小還要暗的辦公室，這裏被同學們稱作“教育密室”。每次犯了錯誤的學生都會被教育處主任帶到這裏，久而久之，這裏就成為了教育處主任專用的房間。因為每天在這裏呆的時間比在正式的大辦公室時間還要長，因此主任幹脆把自己所有的文件和辦公用品搬到這裏來。
    左小菲這樣的好學生從來沒有來過這裏，因此她的心髒一直猛烈地跳個不停。
    教育處主任開開門的一霎那，一股潮濕的氣味撲麵而來。左小菲下意識地捂住鼻子和嘴巴，但是當教育處主任看著她的時候，她還是把手放了下來。
    說不上來的味道。像是到了河邊時候的腥味，又混合著紙張油墨的味道，在自己的心上粘膩地抹了一下的感覺。嘴裏和鼻孔裏似乎被塞進潮濕的泥土，連牙縫間微小的空隙也不放過。
    對麵的牆上隻有一扇很小的窗戶，一束微弱的光射到地上，映出空氣中那些細小的浮塵。
    教育處主任順手從旁邊托了把椅子坐下。那束光正好打在她的後腦上，有些調皮的光線順著側臉滑過，照亮了主任的每一個表情。
    左小菲站在門口不敢邁步，眼睛盯著這間屋子裏最清晰的主任的臉。
    左小菲啊，我真沒想到，你這麼聽話的學生居然會和陳樹混在一起，他是什麼人啊，你難道不知道嗎？那天要不是有人給校長打電話說陳樹又要打林子岩，事情還不知道要發展成什麼樣呢！
    老師，您聽我解釋，我們是偶然碰上的，一定是林子岩故意要陷害……左小菲用力解釋著，手心都急出了汗。
    什麼故意陷害，胡說八道，教育處主任喊著，臉上每一條皺紋都像刀刻般明顯，你瞧瞧上次陳樹把林子岩打成什麼樣子了！鼻子差點骨折了，醫院的證明還能有假！
    左小菲在黑暗中“呼呼”地喘著粗氣，像是即將奔跑的瘋牛。她感覺自己的口中有成千上萬的句子蓄勢待發，似乎要湧出變成子彈射向那些不實的言論。但是也許要說的話太多，都堵在嘴中，一時無從選擇。左小菲張大著嘴，大口地呼吸著。
    左小菲啊，我知道你成績一直很好，羅老師經常跟我說起你，但是這次不管是不是你鼓動陳樹打架的，總之當時你在場，還穿著校服，這對學校的影響多不好啊。況且警察跟我們說你常常打110謊報情況，所以我們認為這次必須要對你做出處分。
    左小菲清清楚楚地看見主任說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嘴型和聞虹的一樣。
    處分……左小菲小聲念叨著，一個完全不屬於自己的詞，像是新造出來般陌生。
    這也是校領導一致決定的警告處分，在你住院期間就已經向全校同學做了通報。教育處主任略帶同情地說道，但依然拿著腔調，說完還推了推眼鏡。
    左小菲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她隻是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左小菲，左小菲已經變成一個寫在紙張上的名詞，而自己的心仍然安靜地躺著。
    確實不相信。
    就像地獄中突然出現了天使般錯亂，羽毛稀稀落落地掉在火中，變成一縷黑色的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