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除卻巫山不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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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芬不小心聽到了父母的對話,心中很是傷心。
“小姐!”李媽在儀芬背後輕輕地叫道。儀芬回頭,李媽將她悄悄地拉回到房間。
“小姐啊,你也要體諒老爺!誰家出了這種事情會開心呢?誰家會想要弄得全世界都知道呢?”儀芬沒說話,低著頭看著手中的錦帕。
“小姐,你要體諒老爺。當年老爺獨自一人出來打拚,留著挺著肚子的夫人在鄉下,後來老爺和張老爺拜了把子,兩個人互相扶助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再後來,老爺賺了錢,在城裏買了房子,並沒有像城裏的那些老爺一般討了姨娘,而是親自將夫人和小姐從鄉下接了出來。那時候多麼風光啊,連我都跟著沾光。”李媽似乎沉浸在了過去之中。父母的愛,儀芬是知道的,兩個人一直就這麼走了下來,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對自己一貫疼愛的父親今日會說出這等話,難道自己真的比不過那一個職位嗎?
李媽看見儀芬在沉思,也猜到了儀芬的心思,接著說:“你知道為什麼老爺這兩年家財萬貫,卻仍想著商會會長的位置?不是因為老爺要麵子,也不是因為張家的關係,全都是因為夫人啊!”儀芬聽李媽這麼一說,儀芬來了興趣,更加仔細地聽著。
“當年夫人是我們村子裏的最漂亮的,家裏是書香門第。夫人人長得漂亮,文采又好,在鄉裏是出了名的。到了婚配的年齡,媒人都踏破了門檻,可是夫人就是喜歡老爺。而老爺那時也隻是在村子裏做著小買賣,雖然生意不錯,但總是生意人。小姐的父親是村裏的教書先生,以前是清朝的秀才,聽說祖上還是當大官的。老老爺人思想古板,仕農工商,他總覺得做生意的低人一等,所以說什麼也不願意將女兒嫁給老爺。當年,老老爺將老爺送去的聘禮都扔了出去,還罵道:‘我就是把女兒嫁給隔壁的鐵匠,也不嫁給你這個滿身銅臭的。你有本事,做了商會會長,再來呀!人家好歹也是個官!’”
“再後來呢?”儀芬問道。
李媽又接著說:“後來,夫人從家裏偷偷溜了出來,再後來有了你,老老爺也沒法,但是就是不認女兒不認女婿。雖然住在同一個村裏,但就是沒有來往。老爺覺得不行,也不想讓老老爺就這麼一輩子瞧不起,就來上海了。”李媽緩了口氣又說:“其實,老老爺還是很疼夫人的。當年夫人生你的時候身邊沒有人,是老老爺派我去照顧夫人的,夫人沒有東西吃,也是老老爺給我錢讓我買了吃的。後來夫人來了上海,老老爺沒兩年就過世了,雖然對夫人說是舊疾複發,可其實是老老爺思念夫人和小姐你。”
“所以啊,小姐,不是老爺愛權勝過你,而是老爺要出那口氣。小姐,你要知道,這天底下沒有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兒女,就像老老爺雖然不認夫人,但在夫人最困難的時候還是出手幫助的。小姐,你要相信我,老爺一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儀芬看著李媽的眼睛,思考了很久說:“李媽我相信你,我更相信阿爸!”李媽聽見儀芬這麼說,也就笑了,儀芬也微笑起來。儀芬心中想,如今就先暫住幾日,也替阿爸了了這樁心事,且先將這離婚的事情擱下來。
天承開車回家,剛進大廳,卻見一家子都坐在那裏等他。天承一一問候過,卻見張理事慢條斯理地問:“儀芬呢?帶回來沒有?”
天承沮喪地說:“沒有。”
張理事用手杖狠狠地敲了地板道:“那你還好意思回來?外麵的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正室抬杠,你媳婦哭著被別的男子送回家,你居然還沒把人給我接回來,你丟不丟人啊!我難得讓你代我一次出席這種重大場合,你居然給我捅了這麼大個簍子!你讓我以後還怎麼重用你?讓你留洋是去學知識的,不是讓你去學洋人那些不三不四的東西的!你,現在,馬上給我回房去,禁足三日!誰也不準給他送飯吃!”說罷,張理事氣呼呼地走了,張太太緊跟其後。
大廳裏隻留下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和天承三人,大少爺隻能對天承說了句“自求多福”帶著妻子也回房了。在張家,誰都知道,老爺發了火,誰勸都沒用,誰勸就是引火上身。
從李家出來的時候還是上午,現在已經是晚飯時分了,天承一個人躺在房間裏的床上。床上還有儀芬前天留下來的氣味,淡淡地,不刺鼻,卻很溫馨。天承抱著儀芬的枕頭,上麵有她的味道,就好像是抱著她一樣。聞著儀芬留下來的味道,天承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
夢裏儀芬總是背對著自己,不肯轉過身來,自己去拉她,她卻往前走,頭也不回,很決絕。天承向前追,自己卻被白薔薇拉住。白薔薇哭著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對我?你怎麼可以吃幹淨抹抹嘴就走呢?”自己想甩開白薔薇,白薔薇不放手,變了副神情接著說:“你想走?沒門!”
過了一會,白薔薇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根項鏈,白薔薇叫囂著:“你以為一根破鏈子就能封住我的口?”然後,白薔薇突然將項鏈朝自己扔過來,自己躲了過去,卻扔到了儀芬,儀芬的捂著流血的傷口,轉過頭,用傷心而痛心的眼神看著自己。天承大叫一聲“儀芬”,從夢魘中驚醒。
天承還沒從夢中完全清醒過來,夢中的情景反複地出現在眼前,心跳還沒緩過來,天承喘著粗氣。小丫頭在門外聽見二少爺大喊二少奶奶的名字也嚇了一跳,趕忙問:“二少爺,你沒事吧?”天承回了聲沒事,小丫頭又說:“老爺說等二少爺醒了,讓二少爺去書房。”天承趕忙起身,走向書房。
書房裏,燈開得很暗,抽著煙,煙霧繚繞的房間裏,張理事似乎在想什麼事情。天承敲了敲虛掩的門,然後走進去,輕聲叫了聲“爸”。張理事轉過身,看著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冷冷地說道:“跪下!”
天承“撲通”一下跪在了書桌前,低著頭。“你竟然能睡著!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讓你給我在房間裏好好反省,你居然倒頭就睡!”
“爸,不是這樣的。我是……”天承想解釋,卻又說不出理由。
“你這個不孝子!當年若不是你嶽丈將我從死人堆裏抬出來,現在哪有你這富貴的日子?”張理事狠狠地抽了口煙,“你待會就去李家幫我把儀芬接回來,就說我被你氣得暈過去了。”
天承猛地抬起頭說:“爸,你怎麼可以這樣詛咒自己?”
“還不是為了你!儀芬若是不顧你,對我們長輩還是上心的。如今之計,隻能先將她騙回來再說。隻要她回來了,什麼都好說!”張理事說罷,無奈地歎了口氣。
張理事見天承走了出去,就給李長治撥了個電話,和李長治大致說了情況,讓李長治給配合著將儀芬騙過來。李長治無奈地在電話那頭說:“老張啊,你什麼時候學會用這種蠢辦法來騙兒媳婦了?”張理事也很無奈地說:“哎,還不是被這個不孝子逼的。想我在官場上都很少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沒想到現在居然用在了家裏頭!”李長治在電話那頭也是哀聲歎氣地說:“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兩位老人無奈地笑笑。
天承來到李家,在二老的配合下,終於把儀芬又騙回了張家。儀芬一進門就見張理事安然無恙,心中頓時明白了。但也隻能無奈地說:“爸,看到你沒事就好了!”張理事也有些愧疚地說:“你能回來比什麼都好!你不會怪我這老頭子用陰的吧?”儀芬低下頭。張理事看著似乎風平浪靜了,就嗬嗬一笑,讓兩個小的收拾了東西回房去。
天承替儀芬將東西拿回房間,識趣地抱起自己的被褥就要睡到沙發上。
兩人一個在床上,一個在沙發上,卻都沒有睡著。
儀芬先開口問:“睡了嗎?”
“沒用。”
“你後悔嗎?”
“你是指什麼?”
“和白薔薇。”
“那天我喝多了。”
“那麼醒酒湯也是她給你煮的?”儀芬想起了那天的天承有些不自然。
“是的。”天承也沒有否認。
中間是很長的一段寧靜,沒有人說話。
良久,儀芬自言自語道:“我真傻,那時候我還和錢夫人鬥氣,沒想到不幸被她言中了。”
“儀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儀芬沒有再搭話,而是閉上雙眼,眼淚在那一瞬間順著麵頰流了下來,無聲,卻很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