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年輪未滿(家教5986)  第三十四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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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4
    「對了,你寫的什麼?」佇立良久,獄寺才想起並不知三浦春在天燈上寫了什麼,之前天燈升入夜空,燈光朦朧,獄寺也看不清上麵的字跡。
    「天天開心。」她錘了捶退,答得很幹脆。
    獄寺哼笑一聲,帶著意料之中的輕蔑。但轉瞬間還是能體會到三浦春的心境,她品嚐過哀愁的酸楚也知道傷口的辛辣,跌倒在人生的低穀也徘徊過迷失的深淵,生活於她亦返璞成最原始的麵貌,簡簡單單開心就好。
    「你也就知道整天樂嗬,跟個傻子似的。」獄寺半開玩笑半戲謔地調侃道。
    「哈伊,不是這樣的。」
    「嗯?」
    「好像最近你們碰到了不順心的事,獄寺每天都很煩心的樣子,小春本想約京子放天燈希望大家都可以開心,但獄寺說不要出門,所以……」她有點語無倫次,試著盡力解釋卻混亂了思路,想起相處來的見聞,情緒竟不受控製地一湧而上,她激動地嗓音發顫,「小春隻是希望獄寺也可以開心一點,不要整天皺著眉頭,就連睡著的時候也……」
    說到此處竟梗塞得說不下去,暗夜裏看不太清獄寺的臉色,三浦春索性轉過頭,聽樓底下直嘯而上的車聲。
    嗚——
    嗚——
    嗚——
    ……
    「小春。」
    「在。」
    沒有聽到後話,他隻單喚了她的名,不遠處高樓上的霓虹一閃一閃地換著七彩顏色,紅黃藍、橙綠紫、白紅黃、黃藍橙……她聽出潛伏在話語裏的歎息。
    「我跟你不一樣。」
    身處的環境不同,肩負的責任不一,承擔的越多所能騰出的空間也就越少,在她們滿心期待著蛋糕新品種的年紀,他們就不得不麵對一波又一波巨濤的來襲。而他們一步步變強的目標,也不正是為了大家可以在一起更開心的吃蛋糕麼。隻是兩者的時間,長短有別。
    如果世界上的快樂是定量的,留你九分半,剩下半分你我共享。
    「不對,不是這樣的。」音色下沉,她抬起頭直麵獄寺,否認得堅決。
    「如果獄寺不開心,小春也不會開心的。」
    一份歡愉與人分享,它會成雙。
    煩惱則恰好相反。
    這些天的三浦春過得並不如意,因為她知道獄寺有心事。
    三浦春並不妄想自己可以為他們分擔些什麼,她所能做的就是想方設法讓對方更開心一點,這樣才能更放鬆一點,更樂觀一點,更積極一點地向前看,用更多的自信去迎接一輪又一輪的挑戰,堅信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小春。」
    「嗯。」
    你試過在滿腦子思索某個人時會無意識地說出那個人的名麼?反正今晚的獄寺隼人已足足試了三次。
    他該如何評價三浦春呢?一個可以在潛意識裏脫口而出的名字,一個千方百計拉著自己放天燈希望自己心情愉悅的親友,還是一個支持他的夢想相信他的實力並親口認可他地位的女孩。也許都不夠全麵,隻不過他知道,一個蠢字已遠遠不足以概括三浦春了。
    獄寺忽然想起了生日那天那束不知名的忘憂草,有些明白為何三浦春那麼喜歡那種花,人總對和自身相似的東西抱有好感。借著霓虹的燈光,觀察到女生卯足的認真與陳懇,不知為何竟在心裏笑出了聲。
    「其實想讓我開心點,也不是沒有辦法。」
    「真的?那是什麼呢?」
    「這樣吧,你跳下你第一次在幼稚園跳的那個很滑稽的舞蹈,就是你紮兩根辮子跳的那個。」怕三浦春記不起來,獄寺還特別做了提示。
    「第一次跳舞……哈伊,獄寺你怎麼會知道?」
    「你管我怎麼知道的,現在方法告訴你了你跳不跳?」
    沒有意識到對方的捉弄,女孩子低下頭努力回憶第一次學得舞蹈,第一次學的舞蹈,第一次……哎呀都過了這麼久了哪能記得嘛,獄寺還真是會刁難人。
    苦思無效,三浦春隻好攤牌,「小春早不記得了,能不能換個啊。不如小春表演新體操給你看好不好,小春到現在還收著體操工具呢。」沒等獄寺點頭,三浦春就自行跑下樓,不一會就拿了體操專用的緞帶上來。
    丈量好場地,三浦春伸展開體操帶,輕輕哼起旋律,和著節拍翛然舞動,帶隨身轉畫出或柔美或堅韌的弧形。獄寺也看過藝術體操的比賽,賽場女運動員的表演當真可謂翩若驚鴻矯若遊龍,手中緞帶能被她們舞出千種變化,卻似霓虹彩霧婉轉繞身。
    而反觀三浦春,少了專業選手擁有的迅疾練達,她更像是隨意行之,剪去花哨炫目的動作,她像一個初執畫筆的孩子在城市的夜空中飄然獨繪,沒有行家的華美精致,卻憑添份自如灑脫清逸靈動。
    一曲終結,帶狀如漩倒罩在她身上,她隨手一揮在體操帶收回手中。走到獄寺身前,相隔不足一步,將緞帶遞給他。
    「獄寺你也試試,像小春剛才那樣,很簡單的。」
    獄寺掂了掂揉成一捆的體操帶,回憶起三浦春舞帶時的景象,揣測著應該不是很難,權當排遣心緒。執起體操帶的木棒舉過頭頂,緞身委落於地,他試著像三浦春一樣在周身形成一個倒置的漩渦。
    手腕搖動在兩人的上方畫了一個又一個圈,獄寺隻覺緞帶掛在了背後,不一會又粘上小腿,畫圈的幅度有些大,竟把身前的三浦春也殃及進來,一同被長達六米的緞帶纏結如綁,困在了絲環交錯的網中。
    「見鬼,這是怎麼回事!」獄寺試著掙脫,可飄帶不知在何處打上了結,竟絲毫不動,反倒是獄寺一使勁,三浦春竟成了受力方被牽扯得險些沒站穩。
    「獄寺不要動啦再動小春要摔倒了。」
    「我管你啊,你整的什麼破玩意兒現在怎麼出去!」沒帶利器沒法切開帶子,沒帶通訊工具無法求救,就算求救也必然丟人,他怎麼這麼衰沒事玩這勞什子。
    「小春摔倒獄寺也會摔倒的啦,到時候要擺脫更難。」
    「那到底該怎麼辦,你玩了這麼多年別告訴我你也沒法子。」
    「辦法當然有,獄寺先別動。」
    「好吧我不動,你說吧。」
    「放鬆一點。」
    「啊?哦。」雖不清楚原因,但獄寺還是照做了,「然後呢?」
    然後,再靠近一點。
    靠近一點,隻要再進一點,跨過這不足一步的界限,走到可以相擁的距離,團繞在周遭的飄帶就會因脫力而滑落,便能走出這交纏不清的困局。
    掌控好尺度,她落落大方地朝獄寺進了一步,沒能把握前傾的角度,額頭輕磕上了對方的下巴。女生的動作來得突然,慌亂之下他驟然倒退,纏縛在周身的練索被牽動,三浦春隻覺背後一陣力道襲來,扯著她向前倒去。
    額頭微微一疼,是撞上硬物的痛感,上臂處扶起身子的力道附著略高的體溫,張眼可以看見腳尖相對的中間還隔著一條細縫。在失去平衡的一刹那,她下意識地抓住了獄寺的雙臂,額頭撞上對方的肩膀,緊接著下滑的身子被扶住。
    就在她邁出的步子剛剛落地,獄寺還未扯動起緞索的那個空隙,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似乎恍悟到了一些事。
    是什麼呢?
    她沒有注意到時間。
    緞帶無力地委軟下去,落掛在兩人身上。
    「喂,你、沒事吧?」
    是什麼呢?
    這個若即若離的間隔,這個似是而非的姿勢。
    近一點,再近一點。
    三浦春憶起了今天在公交車上的情景,那固執的並肩而立,並非全無因由。她希望離獄寺近一點,就像公交車上並排的間距,就像剛剛跨過的半步之遙,隨同夏季的氣溫節節攀升的渴求。
    近一點,再近一點,是不是就能更了解一點,知道的更多一點。
    並不僅限於做一個安分的後方,還要清楚他們麵對的壓力和內心的企盼,做一個稱職的後方。
    近一點,再近一點,也許能找到撫平眉間褶皺的方法。
    這樣,是不是能夠更懂他一點。
    三浦春想更懂獄寺隼人。
    「獄寺,答應小春一件事。」
    「嗯?你說。」
    她伏在獄寺肩頭,細數著耳畔心跳的聲音,試著去計算它的頻率。發覺臂下的溫熱仍在,力道卻已收回大半,想起那骨節分明經脈凸顯的雙手,似被風雪浸染過的膚色,關節處的易見老繭,還有不知何時被自己咬下的齒印,不自覺地加重了拉扯他雙臂的手勁。
    「在保護好大家的同時,也請保護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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