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午休的時間本就狹促，再經三浦春這麽一折騰，就職後向來以認真努力積極勤勉著稱的獄寺隼人，第一次遲到了。而且還不是遲到一兩分鍾，來回車程加上陪三浦春瞎轉悠找餐館吃中飯的時間，獄寺整整遲到了一個半小時。對十代目的愧疚負罪感肯定是有的，不過像山本了平他們曠班一曠就是一整天，更甭提那十天半月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鳳梨頭六道骸了，所以他獄寺隼人還是十代目最稱職的左右手。
    期間獄寺還抽個時間跑了趟技術部，簡要地說明情況後就把筆記本電腦扔給了強尼二，出於自責決定自覺加班，同三浦春說明後將中午的便當當成晚飯吃掉，一時投入竟忘了時間，回去的時候將近十點了。屋內燈光全熄，猜想三浦春當是入睡，忽得就禁不住倦意，洗漱完後就回房睡覺。
    半睡半醒的一刻夢境裏一片漆黑，意識卻從睡意中被生生剝離出來，他微微眯緊了眼，這才發覺有人在拉他被子，伴著耳邊怯弱猶疑的喚聲。在清醒過來的下一刻辨認出聲音的主人，獄寺習慣性地伸手開了床燈，順便瞄了眼時間，恰是睡得最深熟的淩晨兩點，當即就對擾夢者生了一肚子火。
    「靠，大半夜的你幹嘛！」獄寺坐起身嗬斥，殘留的倦意讓頭腦有些發暈。
    對方睜著一雙骨碌碌的眼睛，頗為受氣地道，「唔，小春睡不著。」
    「你睡不著吵我幹嘛我又不是安眠藥！」發完脾氣就想起今晚沒給三浦春講床頭故事，難道是因為這個睡不著？不至於吧……心髒莫名地快了一拍，獄寺沒有去在意，繼續在心裏推測三浦春叫醒他的緣由。而此時三浦春已提供了答案。
    「小春想去看日出。」
    「大半夜的哪來的日出！」獄寺的起床氣未消。
    「可是小春不敢一個人出去。」
    「那就別去了回床睡覺。」純屬條件反射式的反駁。
    「獄寺陪小春去山上看日出吧……」
    音色降階，在句末轉入帶著詢問意味怯懦委頓的語意，於女孩眼中微弱的期待中漸行漸悄。一瞬間獄寺好像捕捉到了什麽，他不太敢確定，但原本預備的那句「憑什麽我要陪你去」卻因此在喉舌間頓了一頓，緩和成別樣的問句。
    「為什麽要去看日出？」
    「不知道，小春睡不著，突然就很像去看日出。」
    「你真是……莫名其妙。」
    隻是不滿地抱怨一句，他沒忍下心用習以為常的惡語去責罵。三浦春忽然勾了嘴角，原本平靜的表情卻在這細微的牽引下凸現出深冗的倦意疲怠，她輕咬著下唇低垂下頭，嗓音喑啞。
    「小春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本來就不抱希望可一閉上眼卻偏偏想起，腦子一片混亂就是睡不著，突然間就很想很想去看日出。」
    有一瞬間的衝動，他想俯下身去摟緊三浦春。不過這個念頭在剛閃現的時候就被他生生扼殺了，因為獄寺在理智上確實很排斥這些煽情的動作，自己絕對是被突然吵醒所以才會胡思亂想的……他拍了拍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隨口安慰道，「你安啦，強尼二雖然以前的技術不敢恭維，但經過這幾年他做事還是很讓人放心的，硬盤什麽的小菜一碟絕對能修好的。」
    「恩，但願如此。」三浦春沈默了一陣，輕聲應道。
    「所以你安心回去睡覺。」
    這時三浦春抬眼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下，又緩緩收回，原地蹲了一會抿抿唇站起身離開書房，一邊走邊道，「小春知道了，對不起吵醒你了，獄寺你好好休息吧。」
    獄寺暗鬆一口氣倒回床上，關上燈卻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來回翻轉睡意全無反倒沈下了心，這才聽到空氣裏有著輕微的窸窣聲，那是衣物摩擦發出的聲響。他立即注意到自己忽略了什麽事──三浦春根本沒有答應他回去睡覺。
    起身掀被下床，屋子裏一片漆黑獄寺也沒開燈，借著從外麵透泄而來的微光走到臥房，也未敲門直接選門把推門而入，伴隨一聲悶響和一個尖銳的叫聲，房門在旋開近四十五度角後又緩緩退了回來。
    「好痛！獄寺你幹嘛突然開門進來，撞到小春了啦！」
    小姑娘捂著腦門哀吟數聲控訴某人的粗魯行徑，肇事者卻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快速掃了一眼痛得擾牆的三浦春──換齊了出門的衣服，還背了個小背包，房間光線通明，很顯然三浦春正準備出門。
    「你要去哪裏？」獄寺沈下了聲。
    「唔，看日出。」繼續捶牆，腦門好痛啊哭。
    「不是讓你乖乖睡覺麽？」
    「都說睡不著了。」感覺被門砸到的巨大痛感正在逐漸消失，三浦春側向獄寺仍以與往常一致的口吻說道，「小春想過了，畢竟不能什麽事都麻煩獄寺，小春自己去看日出就行了，獄寺你休息吧。」
    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話語，言語中還有獨屬於三浦春的親切笑意，但為何聽起來竟會那般疏遠？那種感覺就好似對一個路過的好心人說謝謝你的幫忙，下麵我自己來就好，於是一切到此為止──本就無多少關係，何必徒惹瓜葛，欠下諸多人情？
    即使自己逞強，也不願再去求助。
    像是血液被抽空，他感到左胸口陣陣地涼，涼得十指蒼無血色。腦子裏掠過中午時三浦春發來的一條條求救短信，然後是她剛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畢竟不能什麽事都麻煩獄寺。
    竟然有種被遺棄的心痛和不甘……
    「你一個人去？」獄寺深吸一口氣叫住了正踏出房門的三浦春。
    「哈伊？獄寺是在擔心小春安全麽？沒關係的小春帶電擊器了哦，而且並盛的治安還不錯啦，應該沒什麽危險……吧。」
    自雲雀統領並盛黑白兩道後並盛治安一直良好，但女孩子末尾的語氣詞還是泄露了她內心的顧慮，獄寺先前一步掠過三浦春踏出房門，「等我一下。」
    「哈伊，為什麽？」
    「穿衣服去爬山看日出還能幹嘛！」咬牙切齒，他真不想正麵回答。
    「哈伊！」伴著一句比一句高音的口頭禪，女孩子慌忙擺手追進書房，「獄寺不用陪小春去的小春一個人沒關係的。」
    「閉嘴，就當我自己想去看行了吧！」又被搞得莫名火大，也不顧三浦春在旁邊就開始換衣服，解開睡衣兩個扣子後才覺得透過一口氣，動作忽得慢了下來，他低頭輕哼了一聲抬起了嘴角，「嘖，還真是欠你的。」
    「恩，什麽？」在旁的三浦春自然沒漏過這句突然蹦出的言論，抬著下巴思索獄寺到底欠她什麽了，難不成她什麽時候借過獄寺錢卻給忘了？女孩子搜腸刮肚苦思冥想卻隻能想到自己欠了獄寺一堆家具賬單，還不是一筆小數目，想想都覺得生活艱苦壓力巨大。
    「獄寺啊，你到底欠小春什麽了？」
    三浦春揚著腦袋好奇地問，此時獄寺剛換完衣服，轉過頭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我上輩子欠的！」
    本來三浦春還想反駁說小春上輩子才沒這麽倒黴又認識獄寺，但看著獄寺整裝待發的樣子就忽然消了念頭。說不感激那是假話，說不感動那太虛偽。三浦春不喜歡說謊也不喜歡故作清高。
    如果有一天獄寺問起，她會很坦白的告訴他，在那一瞬間她想要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