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腳踩在我的手上。
    狠狠的撚了撚。
    肝腸寸斷。
    我痛苦的仰起了頭，對上了他那雙無欲無求的冰藍色眸子，輕扯嘴角“我湘雪染此生犯的最大的錯誤便是十五歲那年的離家，若能重來一次，我寧願我從不曾遇見你們過。”
    “可惜，蒼天不會給任何人重來一次的機會，要怪就怪你的命數差，遇到了鏡纖塵。”楚星魂蹲下身子，雪白的輕紗緞子飄在我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記憶深處，曾經有過這樣的一個少年，美的驚豔，美的翩若驚鴻，美的邪氣。
    一雙嫵媚的桃花眼輕輕一轉，瞬間，姑娘們的心都怦然心動。
    我晃了晃腦袋，思維已經有些不清晰了，左手上的腳又使勁的撚了一下。
    我又清醒了。
    “剛才雪染想到誰了，竟露出如此迷茫的神色來，嗯，讓本座猜猜，該不會是想到了那薄情薄義的鏡纖塵了吧？”楚星魂用鞭把托起我的下巴，也不管我的臉有多麼的惡心，問道。
    我猙獰一笑“我剛剛在想，你怎麼不滾回你老母的肚子裏頭去，免得出來禍害別人。”
    話音未落，他一揚手，又給了我一巴掌。
    腦袋嗡嗡的響，耳朵也有些失聰了，鼻血順著唇一直流到了下巴。
    我痛苦的哼了一聲。
    “死到臨頭，還伶牙俐齒，本座真是不得不佩服你啊。”他低低道。指尖已經多了一道銀光。
    我睜大了眼。
    瞳孔緊縮。
    不……
    “本座送你一程，怎麼說你也是跟了本座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風刮進來，白綾飛舞，馨香滿室。
    自在花飛飛滿天。雲禪繞水水空流。
    煙波才到被人猜。
    我咬緊了牙，止不住的哆嗦著。
    我道“你若是真念在這三年的情分的話，那麼你就放了我……”
    “雪染，你真可愛，剛剛還和本座打的難舍難分，招招奪命，怎麼沒見你有要放過本座之意？兵法有雲，兵不厭詐，勢在必行。”楚星魂站了起來，腳也從我的手上移開，瘦削的身子單薄的像一個少年。
    我在心裏把自己狠狠的鄙視了一把，其實，到了死亡的麵前，我還是怕的。我覺得我這輩子算是白活了，沒想到臨死還要死得這般的沒有尊嚴。
    “楚星魂，兵法還有雲，士可殺不可辱。你這麼做，算什麼？”手狠狠的撐住地麵，想要站起來，卻仍是無能為力。
    “對你這種人，不必講究這些。”楚星魂道。
    我咳了兩聲，覺得我不用他殺我，我都會被他給氣死。
    體內仍舊翻江倒海的疼痛，內力倒流，身體忽冷忽熱的，我笑道“楚星魂，挺好，我湘雪染隻說一次，就一次。”
    銀白色的鏤空麵具仿若是地獄中的修羅。
    冰藍色的眼睛，永遠的塵封在冰冷的大海中。
    他吐了口氣，迅速被氤氳成了水汽。他撫了撫如水藻般美麗的長發“說吧。”
    “若是你還要一意孤行的為了柳依依而殺人的話，你遲早會眾叛親離。”我虛弱的小聲道，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本座知道。”
    不知為何，楚星魂的聲音中竟有一絲的惆悵。完全不似他平常事不關己的摸樣。
    莫非，當真讓我言重了？
    我努力的支起身子，卻總是摔的很慘，一次又一次，卑微的匍匐在他的腳下。
    我喘了口粗氣，知道今日已經是大限了，索性一下子的說個夠，人活著，就是為了爭一口氣。
    “楚星魂……你確定你愛的不膚淺嗎？你捫心自問，你為了柳依依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還少嗎？蒼琅國，那麼美好的一個國家，隻為了找一個人，隻為了一個熱……便將它毀了？你可知那場戰亂中，有多少的百姓流離失所，有多少的女人和小孩沒有了丈夫和爹爹嗎？蒼琅國戰敗，蒼狼皇族之人，男子被革為賤籍，女子充為官妓。他們……可都是天之驕子，從未招惹過你們，你們怎能就因為一個人，而毀了這麼多的人呢？你們那真是……”我慘笑出聲，胸口鈍鈍的疼。我為那些無辜的人而悲哀，難道他們來到這世界上，就是為了讓人來毀滅的嗎？我覺得我和他們一樣，憑什麼我們的存在和滅亡要受被人決定？我們不是東西，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天下四國，遲早是要統一的，先滅掉一個蒼琅國。將來也就不會麻煩了。”出奇的，楚星魂竟是給了我這麼一個答案。
    蒼琅國，華焰國，北冥國，寒燁國。
    最後隻會剩一國。
    蒼琅已經覆滅。現在還剩下……
    我的瞳孔一陣緊縮“你好大的野心！你要滅了誰？！說啊，你要滅了誰？！”我尖銳的尖叫，若是你敢動華焰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楚星魂，絕對有這個能力，當初滅掉蒼琅國的時候，北冥和寒燁一起狼狽為奸。
    北冥國的皇帝自小體弱多病，和楚星魂一直是八拜之交。
    楚星魂和他商討出兵伐蒼琅，後又聯合了寒燁國的太子，也是柳依依的忠實的愛慕者，藍玉邪，至於鏡纖塵，他的離宮也是江湖上兩大邪教之一，不可小視，自然也出了一份力。
    至於華焰國，一直與世無爭，和周邊的鄰國一直交好，而且皇位空虛，國舅監國，是萬萬做不了主的，我不知道華焰國為何沒有國君，我隻知道，五年前華焰國的少年國君離奇失蹤，再也沒有回來過，隻是……皇族中再也沒有血脈繼承皇位了，朝中的王爺都是異姓王爺，是沒有資格登上皇位的，無奈，華焰太後，讓自己的兄長監國。
    太後一方，地位顯赫，幾代忠良。
    自然沒有人說什麼。
    隻是……畢竟國舅也年老體衰，不一定舉國信服，要是別國再趁亂攻打，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我一陣心慌。
    “天下一分四國，本就是理所應當的，近百年來，四國井水不犯河水，卻是沒有想到，爆發戰火的，卻是個女人，我不能說什麼紅顏禍水，因為我不認為女子是禍水，可是，楚星魂，你不覺得有些太殘忍了嗎？”我揪住心口，冷冷道。
    “殘忍？比之某些人，本座還是太過於仁慈，本座若是不仁慈，你以為，你現在還有命說這些放肆的話嗎？”
    楚星魂雪白的白緞紗微微脹起。
    我往後縮了縮。
    “你既然是江湖中人，卻為何要介入朝廷一事？難道你也對天下感興趣了嗎？哈！這個世道中，有幾個人是清清白白的。”意識有些不清醒，肩上的傷口皮開肉綻，眩暈感撲麵而來。
    “雪染，本座真是舍不得這麼早的殺你。”楚星魂抬起了指尖，一抹銀光，乍隱乍現，襯得那瑩白如玉的手美極了。
    “你殺了我，你會遭報應的……”我努力後退，語無倫次。
    楚星魂破天荒的，勾了勾唇角，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恍若花容。
    他道“不怕，本座既然已做了，就不會怕。”
    說著，指尖轉動，銀光乍現，殘忍的刺入了我的百彙穴。
    “啊——”
    淒厲的聲音不停的回蕩在雪白的宮殿，經久不息。
    尺之木必有其所短，寸之木必有其所長。
    心狠之人必有其軟肋所在。
    心寬之人定有其心魔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