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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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樓雪塵以為此番恐怕要發揮他出神入化的輕功飛簷走壁翻過這處險崖,結果楚鳶然帶著他幾繞幾繞,在幾塊淩亂的巨石後麵撥開雜生的茅草,赫然出現一條僅容一人正身穿過的石縫。
樓雪塵嘖嘖歎道,“果然是個殉情同眠的好處所。我們往這裏麵一躺,千年百年的也不愁會被打擾。”
楚鳶然走在前麵沒有回頭,清越溫醇的聲音在縫壁間格外清晰悅耳,“若是你真喜歡,幾十年後我們就在這裏長眠罷。”
幾十年以後……樓雪塵眼角一縮,煞時染了滿目淒然,幾十年後,他怕早已成了一具枯骨吧……而這句話,又還有誰會記得……
“怎麼了?”察覺到這突來的靜默有些不對頭,楚鳶然頓步回頭,入目的樓雪塵笑得別有深意的魅惑容顏。心不禁又顫了顫,樓雪塵那張臉,無論看過多少次,依舊讓人移不開目光。
樓雪塵眨眨眼,曖昧的貼了過來,“何必等到幾十年以後,我們這次就可以眠上一眠,若是你動不了了,我不介意抱你回去。”
這暗示性的話配上樓雪塵那下流的表情實在是露骨之極極其露骨,楚少穀主眉頭猛地跳了跳,倏的轉過身去大步往前走。要淡定。一定要淡定。
走了一段,前方豁然開朗,竟是一處奇偉瑰怪的巨型岩洞。岩洞外延有一處露天,日光直瀉而下照亮洞口,映著滴滴墜入小溪的水珠折射出七彩流光。
確是個好地方。樓雪塵心下讚到。隻是不免有些迷惑,“鳶然不會是真打算與我做對同命鴛鴦在此斯守吧?”
楚少穀主連嘴角都懶得抽了,仰頭望天,“上去。”
樓雪塵順著楚鳶然的視線望去,那處低闊口窄的露天洞口可不是一般的高啊。楚鳶然轉頭望過來,忽的一笑,“我一直想見識一下雪那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法呢。”
絲毫不介意對方話中的揶揄,樓雪塵眼角微勾,淺淺一笑,身行分明未動分毫,身體卻仿佛騰雲般緩緩升起,他雪色的輕裘緩帶在空中無風自舞,黛紫的長發優然拂起,迎著直灑而下的明光,仿佛乘風歸去的神祗。
直到很久以後,楚鳶然都無法忘懷此時的感覺。
那種仿佛要永遠失去的恐懼。那種仿佛再也抓不住的倉皇。
他幾乎是反射性的縱身而上,在半空牢牢攬住樓雪塵的腰身,緊緊鎖進懷中。可是即便如此,依舊壓不住心底陡然升起的恐慌,他尋著樓雪塵的唇狠狠吻了下去,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確定懷中的人不是一場夢。
溫和的陽光直照而下,這一幕美得筆墨難描。
待楚鳶然心緒稍稍平複,二人已經出了岩洞擁躺在地上。楚鳶然流連不舍的離開樓雪塵的唇,抵住他光潔的額頭,低喃,“方才,我真怕一眨眼你就會消失不見。”
即便被那樣激烈的吻過,樓雪塵的唇色依舊是淡淡的,他望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深邃如子夜卻又清澈如甘泉的雙眸,眼眶忽的湧上一陣濕意,隻是這溫潤卻生生被他轉化成勾魂奪魄的嫵媚誘惑,他勾住楚鳶然的頸子,嗬氣如蘭,“若怕我消失,就不要放開我。”
此情此景,是個正常人就受不住。
楚鳶然腦袋轟的一熱,全身血液瞬間湧向一點,燒起一把熊熊烈火,難耐的燥讓他差點就克製不住化身成野獸。好在隨風送來的淺淺香氣拉住了他腦中的最後一絲清明,讓他想起此番來此的初衷。
楚鳶然深吸幾口氣,用盡了自製力才讓自己從樓雪塵身稍稍上退開,卻因了樓雪塵勾著他不放而無法起身,他微微一笑,“雪,起來看看。”
樓雪塵勾著他的脖子不肯動,餘光微微一掃,眼睛忽的睜大了幾分。
暮春的風很輕。
遍地的紫色鳶尾花爭相綻放,似欲翩然起舞的蝴蝶,在清風中微微搖曳。鳶尾的花期本在五月,但因了楚暮穀的氣候,在暮春便已開得極盛。繞滿山石的花間有優雅高傲的白鶴在悠然踱步,幾隻白鶴不時的朝這邊張望,竟絲毫未顯驚怕。
樓雪塵眨眨眼,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鳶尾花。
楚鳶然寵溺的溫了吻樓雪塵的發跡,“喜不喜歡?”
楚鳶然一直記得幼時在山澗偶見幾株紫色鳶尾,樓雪塵總是無甚表情的臉浮現明顯的喜悅,他說他很喜歡鳶尾,在他家裏,他父親種了許多。說著說著,神情就哀傷起來。那是楚鳶然還不太懂得那種家破人亡的痛,但看樓雪塵喜歡,便也就跟著喜歡上了鳶尾花。
後來他無意中救下一隻白鶴,卻在不久後見那白鶴叼著一束紫色鳶尾與另一隻白鶴一起在他所住是院中徘徊,像是來答謝一般。他驚詫之下跟著白鶴來到此處,便見了大片大片的紫色鳶尾。
那時他便想,若是雪見了一定很喜歡。那時他從不敢想,竟真的有一天能帶樓雪塵來看這大片的鳶尾花海。
楚鳶然看著樓雪塵近在咫尺的容顏,心口湧上無盡的喜悅和滿足。滄海桑田,隻要他在身邊,那麼別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樓雪塵迎上他的視線,微笑,“喜歡。”
那是一種楚鳶然從未見過的極單純的笑。那是與平常全然不同的風情。不見絲毫邪魅妖惑,卻依舊勾魂奪魄。
那樣的笑容,隻一眼便足已刻入靈魂,永生難忘。
楚鳶然不曾想過,當許久以後他再次見到這樣的笑顏時,竟會忍不住紅了眼眶。此時此刻,他隻要滿心滿目用不完的柔情繾綣。
樓雪塵眸中再次湧出點點淚意,流光閃爍仿佛月下幽潭,他擁住楚鳶然,嗓音蠱惑,“鳶然,我們在這住幾天好不好?”
哪怕隻有極短的時間,我也希望能與你斯守。放下外界的一切,放下所以顧慮。到得那一天,有這段記憶陪我歸入地底,也算是圓我一生癡夢。
楚鳶然毫不猶豫的點頭應允,他寵溺的撫過樓雪塵的長發,溫柔笑道,“隻要雪開口,鳶然哪有拒絕的道理?”
雪,隻要是你想要的,無論是什麼,我都會答應。(某杳望天,小楚,幸好你不是皇帝,要不然一定是個比周幽王更甚的昏君。)
樓雪塵眼睫猛地顫,晶瑩的淚水滾落在楚鳶然肩上,湮沒在楚鳶然深色的衣袍上。
不遠處的白鶴望著這邊,寓意不名的低唳幾聲,振翅而起。澄澈的天幕仿佛很近,卻又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