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西樓。溫姨娘斜躺在床上，從床頭櫃上摸過一支紙煙，輕輕叼在嘴上，隨即劃開洋火，燃著了嘴裏的煙，深深吸了一口，又猛地仰頭朝天吐著煙圈。俱往矣，溫姨娘又猛吸了一口，這世上除了自己是真心對自己好的，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別看王奉正現在一直寵著她，可在這王家大院她終究隻是個小妾，說好聽點大家都叫她一聲姨娘，說難聽點，她就是被王奉正單獨包了的妓女。
    從良？溫姨娘一個接著一個地吐著煙圈，當過妓女的女人真的能夠從良嗎？她苦笑著搖著頭，嫁到王家這麼多年，她也一直隻是個妓女，隻不過從前在太原時她接的是嫖客，而現在她接的隻是一個王奉正罷了。
    她已經過了幻想的年紀，不會再像當年一樣寄托在薛虢淼身上一樣再把今後的一切寄托在王奉正身上，她很清楚，隻要哪天王奉正蹬了腿，這大院裏就不會再容得下她了。別看王夫人現在麵子上跟她還過得去，可兩個人為了爭奪丈夫私下裏已經是水火不容、形同仇敵，一旦王奉正走了，周秀芹第一件要做的事肯定就是要把她趕了出去。
    不過，她倒也不十分擔心以後的事，王奉正現在還算健康，就算要蹬腿至少也是二十年後的事，就算他出了什麼意外，她也都作好了應對的準備。這女人啊，手上隻要有了私房錢，就不怕下半輩子沒法過了，她早已想開了，所以這些年她私底下攢下的銀子也夠她花天酒地半輩子了。
    她陡地把煙掐滅，忽地爬下床，從床底下搬出一隻小鐵盒，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利索地從腰帶上解下一把小鑰匙，開了小鐵盒，從裏麵掏出一張又一張的銀票，一張接著一張的數著，這麼錢，甭說下半輩子她的開銷全包在它身上了，就算每天都過著錦食玉食的日子也是綽綽有餘的。
    這些年，王奉正沒少給她私己錢，她自己更背著他插手了很多生意，攢了很多私房錢。男人是什麼東西？有這些銀票值錢嗎？溫姨娘輕輕撫摩著手裏的銀票，嘴角露出冷冷的笑容。忽地，有人在外邊敲門，是王奉正。她連忙把銀票胡亂塞回鐵盒子裏，迅速上了鎖，重新放回床底下，才整了整衣裳，慢慢踱到門邊開了門。
    “你在做什麼，怎麼這麼久才開門？”王奉正一進門就把她攔腰抱住，在她額上親了一口，順手把房門給關上了。
    “不是說好你今天在大姐那邊過夜的嗎？”
    “她又把我趕過來了。”
    “你別唬弄我。平日裏她把我恨得咬牙切齒的，好不容易把你給盼到她屋裏去了，還能趕你過來？”
    “真是她趕我過來的。馬家老太太明天出殯，她說要跟我一塊去。說是什麼為了表示對亡人的敬重，不能跟我同房。”
    “她倒真是有心。”溫姨娘“噗哧”笑將出來，“馬老太太死了，倒便宜了我不成？不行，她不要的男人，我也不要。”
    “你舍得不要？”王奉正一把把她抱坐在自己膝上，緊緊摟著她的腰肢，“你真的舍得？”
    “不就是個臭男人嗎，有什麼舍不得的？”溫姨娘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王奉正額上，“老爺，我很久沒有做新衣裳了，等忙完了馬家的事，你陪我去做衣裳好嗎？”
    “不是剛叫薑裁縫來家裏替你和秀芹都做了衣服的嗎？”
    “那都有一個月時間了！”溫姨娘撒嬌著說：“我聽說鎮上從蘇州來了一個塗裁縫，做的衣裳特別好看，我就想著要塗裁縫給我再做幾件。”
    “好吧好吧。”王奉正點著她的鼻尖，“你就是不把我的錢當錢！等把我的錢都花光了，看你不喝西北風去！”
    “哎呀，老爺，你看，我做衣裳才花幾個錢，看你心疼的。”
    王奉正偏過頭來，對著她的嘴親了一口，“我不就是隨口說說嘛。開個玩笑還不行嗎？”
    “行，當然行。老爺你說什麼都行。”
    “什麼都行？那趕快熄了燈吧。”王奉正顯得有些猴急，已經動手解著她衣裳的紐扣。
    “老爺，看你這猴急的。昨天晚上不剛來過嗎？”溫姨娘半推半就地擁著王奉正上了床，緊緊摟著他的背，兩個人很快就扭結在了一處……
    “劉大人，您，您喝茶。”溫婕怯怯地望著劉大官人，把剛剛泡好的一壺雀舌斟了一杯遞到他手裏，“這是剛沏的，您……”
    劉大官人色迷迷地隻顧盯著她端瞧著，趁機一把抓住她的手，在上麵捏了兩下，“你看，這沒被梳櫳過的姑娘的手就是比別的姑娘的嫩。”
    溫婕冷不妨被她抓住手，心裏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去，手裏拿著的茶杯瞬即掉到了地上。“我……”她不安地盯著地上的茶杯，又瞧了瞧劉大官人，“劉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沒事。”劉大官人望著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禁笑將起來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不就打了一個杯子嗎？我有的是錢，呆會我讓媽媽給你買些更好的回來。來，你坐過來，坐我身邊來。”
    “劉大人……”
    “我叫你過來你就過來。看你嚇的，我又不是老虎，又不能把你吃到肚子裏去。”
    溫婕望著劉大官人，隻好硬著頭發朝他身邊走了過來。劉大官人順勢拉住她，強行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硬是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我的小乖乖，你躲什麼躲？女人和男人還不就是這麼回事，還怕什麼？”
    溫婕心裏想的都是薛虢淼，眼裏有的也隻有薛虢淼，她怎麼能讓自己的清白喪失在這個男人手裏呢？不行，她的心告訴她這是不行的，她不能跟這個男人再發生近一步的關係，可是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她怎麼能抗拒得了這個猴急的男人呢？
    “劉大人，我先給您彈首曲子吧。”
    “還彈什麼曲子？咱們一塊上床彈吧！”劉大官人一把抱起溫婕，心急火燎地就往床邊走去，一把將她扔在床上，動手就解著自己的衣服。
    “大人！”溫婕急中生智，望著劉大官人說：“莫非大人嫌棄小婕不成？”
    “怎麼會，我怎麼會嫌棄你？”劉大官人望著她，咽了一口涎水說。
    “那為什麼大人也要把我當成了那些粗俗的女人對待？為什麼就一點憐香惜玉的感情都沒有？”
    “你這是什麼話？”劉大官人一邊脫著衣服，一邊不解地望著她問。
    “小婕隻不過是想再陪大人多聊會天，讓大人見識見識我的才識，為什麼大人您一進屋就要跟小婕做這種事？這豈不是把小婕隻當成了一個發泄的工具了嗎？”溫婕一邊說著，一邊擠出一絲淚水來，當著劉大官人的麵伸出衣袖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這高高興興的，怎麼就哭了呢？”劉大官人見她這副模樣，不禁生了憐香惜玉的心，坐在她身邊安慰著她說：“你不想這麼快就上床也用不著哭啊。怎麼，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怎麼會呢？”溫婕把頭輕輕偎在劉大官人懷裏，“劉大人是人中俊傑，又生得一表人材，別說是我們這樣的女人，就是良家姑娘見了您也不免要對您動了春心的。小婕又怎麼會不喜歡您呢？”
    “那為什麼要哭？”劉大官人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千憐萬愛地問，“是不是怪我剛才太粗魯了些？”劉大官人忽然俯下頭附著她的耳朵低語說：“我這為了梳櫳你，為了讓你高興，已經好幾天不近女色了，所以剛才見了你才那麼猴急的。”
    “難得大人對小婕如此抬愛，小婕此生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大人的知遇之恩。隻是小婕有句話憋在心裏，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什麼話，你盡管說出來。”
    “其實也沒什麼，我身上正來著那個。都是媽媽見錢眼開，非逼著小婕今天就跟大人圓房，可我實在不想因為自己弄髒了大人您金貴的身子。所以就想著給大人彈琴，以酬謝大人對小婕的相思之苦。我這也是替大人著想，反正媽媽已經收了大人的銀子，我這身子遲早都是您的，又何必急在一時半會？如果大人見憐，再過上個三五天，等小婕身上幹淨了，才敢真心真意地服侍大人您。”溫婕一邊說著，一邊張開雙臂緊緊摟著劉大官人，“我這一生都是大人您的人了，大人不會怕我跑了吧？”
    “怎麼會？”劉大官人也緊緊抱著溫婕，在她額上親了一口，“既然你身子不方便，我就等你方便了再圓房也不遲。今天晚上你就陪著我聊聊天好了。”
    “多謝大人成全。”溫婕輕輕掙脫開劉大官人緊緊抱著她的雙臂，“那我重新再給大人沏一杯茶，咱們秉燭夜談。”
    “好，咱們秉燭夜談。”……
    王奉正正幹到興奮處，忽然翻轉過身子，讓溫姨娘緊緊趴在他的身上。“小婕，咱們換個體位。已經好久沒這麼做過了。”
    “你這個色鬼！”溫姨娘氣喘籲籲地踮起腳尖在他腿上輕輕蹭了一下，“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想玩花樣！”
    “我興許是真的老了。不這樣，我總感到力不從心。還是你主動的好。”王奉正伸手在她身上胡亂撫摩著，“小婕，你的皮膚倒是一天比一天光滑，可我是真的老了，身上的皮都糙了。”
    “糙了都能做人肉包子了！”溫姨娘打趣著咬著他的耳朵，忽地使勁渾身的氣力，對準著他那話兒重重壓了下去。
    “哎喲，你輕點啊！”王奉正痛得失聲叫了出來。
    “怎麼，這就疼了？是你自己要這麼玩的，可別怨我。”
    “不怨，不怨。”王奉正哼哼嘰嘰地說著，恨不得將整個身子都化在溫婕的身體之下。“小婕，給我生個兒子吧。就生一個。”
    “就你這樣，生得出來嗎？”溫姨娘一邊扭動著身軀，一邊不無嘲諷地咬著王奉正的乳頭說：“你們男人就是什麼都想要，有了女人，又想著外邊的女人，有了外邊的女人又想著睡過的女人都替你們生孩子。這天下的好事咋能都便宜了你們這些色鬼呢？再說，你都快五十的人了，哪裏還生得出來？”
    “人家七十歲的男人還能讓女人懷孕呢。再說你不是還年輕著嘛，才三十剛出頭，怎麼就懷不上呢？”
    “要懷上還不早就懷上了！”溫姨娘噘著嘴說：“我嫁給你都是六個年頭了，要真能懷早就該懷上了。”
    “真的不行嗎？你們妓院不是有生孩子的秘方嗎？”
    “你盡胡扯吧你。哪來的生孩子的秘方，妓院裏打胎的秘方倒是都得是。”
    “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不行了？”王奉正突然又一個翻身，把溫姨娘死死壓在自己身子低下，“我們來九淺一深，你一定能懷上的。來！”
    “死鬼！”溫姨娘輕輕在他那話兒上擰了一下，“就你花頭多，要是懷不上，我就找別的男人下種去！”
    “你敢！”王奉正喘著粗氣，重重咬著她的唇，“你是嫌我沒用了是不是？明天我讓文平替我去找秘方，我聽說有很多秘方都能讓男人金槍不倒的。”
    “還金槍不倒？”溫姨娘冷哼了一聲，“我還沒見過真正的金槍不倒的。”當妓女那麼多年，溫婕接客無數，可真正能讓她滿足的恐怕也隻有劉大官人了。他是個真正的男人，真正的金槍不倒。而那個令她愛得發緊的薛虢淼卻是個銀樣蠟槍頭，他從頭到腳看過去都是綿軟的一隻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