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三十八回 苟忠義周莚斬二兄 因驕橫王敦攻已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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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湣帝建興三年(公元315年)春,一匹快馬踏著初春的嫩草露珠由吳興城(今浙江省湖州市)出發,急速的駛向義興(今江蘇省宜興縣)城周劄(周玘弟,周勰叔父)府上而來。管家在府門口接到快馬傳送的信件,即刻送到正在後堂治療腳病的周劄手中,周劄打開一看,卻是周勰手書,心中不免一驚,打開細看,隻見上麵寫道:侄周勰恭拜叔父門下,自琅琊王及王導北方之人執掌江南以來,極力偏袒北人,欺壓我南方本土,您之次兄、我之親父(周玘)致死不平。今,勰已密調吳興功曹(吳興郡人事部長)徐馥擊殺郡守袁鏽,在郡中舉事,而東吳末帝(孫皓)之族人孫粥也已從廣德(今安徽省廣德縣)起兵響應!望叔父念及家族與南方士人之存亡,不避艱難,支持侄之果決,以討伐王導、刁協為名,驅逐北人,還江南與南人,則勰雖死無怨,再三謹拜!
周劄腳病複發,正在疼痛間,看完信件,忽而停止了疼痛,馬上站起來對管家說道:“備馬!去郡守府!”
管家不敢遲疑,去馬棚將馬匹遷到府門,隻見周劄在後堂快速更衣,來到府門上馬,策動韁繩勒住馬匹,回頭對管家和眾人說道:“今日我要到郡守府和郡守孔侃商議大事,事關我們周家存亡,你等在我走後即刻關閉府門,不接待任何來客!”
“是!”眾人答應道。
周劄來到郡府,不等衛兵傳喚,自己獨自闖入了進來,衛兵不敢阻攔,而是緊緊跟在後麵勸止,隻見郡守孔侃聽到府內嘈雜,便出來查看,一看是周劄快步走來,立刻斥責身邊的衛兵說道:“周劄是我們江南的望族之人,又是朝廷大員,你們怎麼敢攔阻,都給我滾下去!”
衛兵們聽到郡守言語,一個個灰溜溜的退出府外。孔侃微笑的上前行禮道:“聽說中郎(周劄時任從事中郎,丞相府參謀)腳部有疾,一直在府中靜養,怎麼今日有空到郡府來了?”
周劄一臉嚴肅,說道:“我今日來特為一件大事,隻能和郡守一人說!”
孔侃即刻屏退了眾人,將周劄引入後堂密室,關緊房門,二人分主賓坐定之後,孔侃才敢開口問道:“不知是何大事?”
周劄說道:“我次兄之死,你可知道?”
孔侃一怔,喃喃說道:“周玘之事,江南之人誰人不知,可是忌諱談起,中郎今日是怎麼了?”
周劄一臉無奈的說道:“隻因次兄死的憋屈,家族中多有人怨恨,如今他的長子周勰已經在吳興起兵,要討伐王導、刁協為首的北方士族,信件已經發到我府上,讓我響應,今日特為此事而來!”
孔侃聽完,直冒冷汗,喃喃問道:“不知中郎大人有何打算?”
周劄看到孔侃緊張,微微一笑,說道:“侄子不懂事,我豈能和他一起胡鬧,隻是這樣的信件,不會隻發給我一人,想必義興地麵所有周家之人都接到了,為了避免事態過大,郡守應當派人將事情報送健康(南京),我去安撫周家其他的人,平息事件!”
孔侃馬上說道:“中郎真乃忠義之人,我即刻安排人去健康報信!”
話說身在健康的晉琅琊王、丞相司馬睿很快收到了義興郡守的信件,知道事情重大,即刻將王導、刁協請到丞相府中計議。
行禮過後,三人分主賓坐定,刁協便問道:“不知大王如此急切的喚我和王司馬前來所為何事?”
琅琊王拿起義興郡守孔侃發來的信件對二人說道:“你們看看這個!”
二人隨即拿過信件閱讀起來,看後都不覺大驚失色,王導首先說道:“以大王之意若何?”
琅琊王說道:“周勰對其父之死一直耿耿於懷,周家上下也是多有不滿,既然他們已經動手,孤看,一戰是在所難免的,早動晚動,早晚都得動。”
王導馬上阻止道:“大王不可開戰!周家在江南勢力很大,派軍隊少了,恐怕於事無補,派軍隊多了,健康又空虛!而從信件上來看,周劄已經知道此事,並且不讚同他侄子周勰的做法,看來,周家對此事還是有分歧的,我們何不利用周家的分歧,讓他們在內部平息此事?”
琅琊王說道:“你們沒有看到孔侃的奏報嗎?周劄雖然心係朝廷,但是他兒子周續已經在義興集結兵馬了,孤看周劄未必壓製的住!”
王導說道:“周續的堂弟周莚現在丞相府任黃門侍郎(禁衛侍從官),此人在周家頗有聲望,而且為人像其祖父(周處),果敢而堅毅,應該派他去,定能平息周續的亂事,周續一旦平定,則周勰孤掌難鳴,不攻自破!”
刁協也進言道:“我看茂弘之言有理,可先派周莚去,如果不行,再興兵不遲!”
琅琊王看二人都如此說,也不再堅持,說道:“就依二位之言吧!”
卻說周莚得到丞相府命令之後,沒有帶任何人,自己單人一騎策馬出了健康而趕往義興而來。來到城門,正巧周續正要出城,二人遂碰到一起。周莚在馬上大叫道:“兄長別來無恙!”
周續看到周莚來到,先是一驚,忽而明白他是為何事而來,也說道:“你來可是為家族之事,共舉大業的?”
周莚說道:“我來是奉了朝廷之命,特來和你說道說道的,現在碰上也省得我找了,走,一起去郡守府找孔侃去,我們一起商議商議。”
周續搖頭道:“你要是向著朝廷,就別拉上我,我如此做,都是為了我們周家!”
周莚笑道:“難道向著朝廷就是家族的叛逆了,此事就是要做,也要有郡守的支持不是,還是聽我的,去找郡守計議一下,有何壞處,走吧!”說完就下馬拉住周續往郡守府前進,周續看到堂弟中肯,不好推脫,就一起來到郡守府中。
孔侃得知二人拉拉扯扯而來,誰也不敢得罪,便都請到了郡守府大廳,為二人上茶,自己則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
周續大聲說道:“如今之事,郡守隻需表個態,是與我們江南士族一心,還是跟著北方人一心,我做事從來幹脆,今天堂弟既然來了,我就問你一聲,換做別日,你也沒有選擇!”
孔侃仍然不答話。周續十分氣憤,正要發作,隻見周莚指著周續對孔侃緩緩說道:“郡守怎麼會給這個土匪讓座?!”
周續一聽此言,心生厭惡,大罵周莚道:“你個朝廷的走狗!我念在都是同族,才跟你來郡府跟孔侃廢話,你竟然這樣說我!”說完從袖口中抽出一柄斷匕首,向周莚刺去。
周莚沿著座位和桌子轉圈,躲避周續的攻擊,還口道:“滅亡家族的人,不是你,還會是誰?卻來幹這種傻事!”
周續大罵道:“你們甘願做北方人的狗,真是丟盡了祖父的臉麵,就是死後,有何顏麵去見祖宗!”
周莚也不甘示弱,說道:“祖父一世英名,但是還知道忠義朝廷,你如此悖逆朝廷,死後有何臉麵去見他!”
二人遂繞著桌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對罵著,在一旁的孔侃在一旁舉足失措,定神半天,才緩了過來,即刻揮手命令府中武將進來。周莚看到有人進來,忙大叫道:“周續反叛朝廷,難道朝廷沒人了,叫他在郡守府中如此胡鬧?!”
“我來擊殺此賊!”一個人突然拿著大刀走入大廳,一刀向周續砍去,周續慌忙間用手臂阻擋,可是此人力道太大,將周續的手臂一刀剁掉,還砍傷了前胸,周續慘叫一聲,跌倒在地上,眾人看過去,卻是義興郡傳教(郡政府宣傳官員)吳曾。吳曾砍倒周續,並不遲疑,馬上上前一刀剁下周續首級,拿在手中,說道:“賊人已經砍殺,請郡守驗明正身!”
孔侃一時間坐在座位上,沒了聲響。周莚上前說道:“郡守勿憂,我此次來是奉了琅琊王之命,特來平定家族亂事的,如今周續已死,我當去叔父府中麵稟,一切有朝廷做主!”說完不等孔侃答話,就從吳曾手中拿過周續首級,出府策馬向周劄府中而去。
周劄此時正在府中,這些日子自己的腳病越發的重了,雖然知道自己兒子周續的作為,卻不能阻止,等到周莚提著周續的首級來到府中,心情越發的沉重,久久沒有一聲言語。
周莚慢聲說道:“侄子私自做主,擊殺了自己的堂兄,您的兒子,現在就請叔父賜我一死!”
周劄哭泣的說道:“如果不是二哥(周玘)太過強硬,何至於家族今日?!我死一子無所謂,隻是要是周家在我的手上斷送了,死後如何去見你的祖父(周處)?”
周莚說道:“叔父寬心,朝廷的意思我很清楚,這次派我來就是想讓我們內部處理,朝廷絕不敢加禍於我們家族身上,現在如果能再殺了周勰,此事必然平定,不然滅族之禍定起!”
周劄馬上說道:“不可!二哥隻有周勰一子,怎可殺之,周邵(周勰堂兄)也參與了亂事,先下被我羈押在府中,就讓他頂替周勰吧,我思慮著朝廷定不會再加罪於我們周家了!”
於是,周莚聽從周劄的安排,將周邵殺死,帶著周續和周邵的首級,回到了健康城中,將二人首級擺放在丞相府大廳,隻等琅琊王查驗。琅琊王看過之後,讚歎的對周莚說道:“孤聽說你在義興辦完事情,就往回走,連家門都沒入,還是你的母親跑步追趕上了你,才閑聊了一些家事,你的忠義可謂真摯啊,此次為了朝廷之事,殺了自己兩個堂兄弟,可謂大義如此,你有什麼要求,孤都一定滿足!”
周莚欠身說道:“莚自小生活在士族大家,忠烈之後,衣食無憂,本來不問朝廷之事,也足可快活一生,正值天下多事之秋,望依靠自己一點淺薄的認識輔佐皇家匡扶社稷,如今為了朝廷殺了家中兩個至親叛臣,還望大王心許,不要再和周勰等周家之人過不去了!”
琅琊王歎息道:“此事也怪孤一時疏忽,才惹出如此亂事,孤心中對你二叔(周玘)也沒多大怨恨,今已經死了你周家兩人,孤如果再出殺機,不是人神共憤嗎?你放寬心,此事到此為止,孤確保你周家再無禍事!”
周莚拱手退出了丞相府,心中也甚覺不是滋味,怏怏而去。
在吳興等待消息的周勰得知叔父周劄不肯支持,本想和徐馥一起與廣德起兵的孫粥彙合,不料朝廷早有安排,將孫粥剿滅,徐馥部將看到如此情景,害怕禍事牽連,竟集合起來殺了徐馥,周勰知道大勢已去,得到朝廷恩賜的不予追究之後,便心生怠惰,從此在府中歌舞升平,淫樂為事,再不過問朝廷之事,亂事遂全部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