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三十五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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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春隨即派人快馬加鞭回到了襄國,將王浚即將委派使節之事告知了石勒,石勒馬上將右侯張賓叫到府中商議對策。
石勒將王子春和董肇的信件拿給張賓,然後說道:“右侯先看看這個。”
張賓拿過來仔細一看,然後笑道:“這不過是王浚有所擔心,特來查探大將軍虛實的。”
石勒問道:“以右侯看來,我當如何應付呢?”
張賓說道:“大將軍可將精兵強將全部隱秘,隻將老弱殘兵展示給他的使節看,而且要給這個使節最高的規格,總之,大將軍的所作所為要和你給王浚上的降表一樣,不可讓他們看出破綻就好。”
石勒點頭道:“就按右侯之言。”
卻說王浚使節隨著王子春和董肇來到了襄國,白天,石勒按照張賓的吩咐展示老弱給使節看,而夜晚就將王子春叫到府中計議。
王子春得到召喚,來到府中偏廳,看到石勒和張賓正在等待自己,便上前參拜,石勒趕忙說道:“就我和右侯,子春不必多禮,快來講講幽州的情況!”
王子春說道:“幽州去年洪水,顆粒無收,而王浚卻私自屯糧一百萬斛,不肯拿出一粒糧食來賑濟,早就怨聲載道,所有人都知道王浚要滅亡,隻有王浚自己不知道,還整日自比劉邦,曹操,覺得此二人都不如他!”
石勒大笑道:“王浚可以活捉!”
正當三人說話間,一個下人前來稟告,中間將軍孔萇有事求見,石勒便將其請了進來。孔萇進來看到張賓和王子春都在,便閉口不言,石勒說道:“都是信任之人,將軍有何事盡管講!”
孔萇拱手道:“我剛剛從城外視察回來,碰到了王浚的範陽(今河北省涿州市)司馬遊統的密使,說來投降大將軍的,我不敢自專,特來彙報,如何處置,還請大將軍發話!”
石勒沉思了一下,對張賓說道:“遊統?可是在我征東將軍府中任主簿(征東主簿,為將軍府秘書長)的遊綸的大哥?”
張賓立刻說道:“正是此人!”
石勒緊鎖雙眉,問道:“右侯可知此人此刻前來投降,是何心思?”
張賓說道:“遊家本是河北(黃河以北)一地的俊傑,原本也不是什麼朝廷大臣,隻是有了一定實力之後才投靠王浚的,這一家人將兄弟分散在不同的勢力之中,不過是想保住自己家的血脈不至於隨著亂世而灰飛煙滅,無所謂忠奸,如果這樣,我看我們倒可以利用一下他們!”
石勒忙問道:“右侯有何想法?”
張賓說道:“這種使者,大將軍不見也罷,應當將其斬首,將遊統給你的信件和此使者之頭一起送給王浚,你想王浚會如何想?”
石勒微笑道:“右侯事事想在眾人之外,卻又十分有道理,叫人不得不服啊!”轉頭對孔萇說道:“就按右侯的意思辦吧!”
孔萇領命後沒有退出處理此事,而是看著牆上的一個麈尾(扇子,以玉為柄,是貴族使用證明身份的物品)發呆。
石勒問道:“將軍知道此物品?”
孔萇笑著說道:“這好像是貴族才能用的東西,小時候見過,可未曾用過。”
石勒坦言道:“此物乃是王浚那老匹夫送給我的禮物,現在掛在牆上表示恭敬,等他的使節一走,我就奉送給將軍!”
孔萇拱手一揖,退出而去。
話說石勒送走王浚的使節,與王浚約定三月三日(公元314年)自己將親帥大軍前去薊城擁立王浚登基,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自己卻又沉寂下來,數日內不再提起此事,文臣武將都很納悶,平日裏,知道石勒唯張賓的意見是從,所以就到張賓府上請張賓前去探問。
張賓來到將軍府,在下人的指引下來到府後花園,看到石勒正獨自一人在花園中散步,此時,正值春季,花園中鮮花盛開,一股股撲鼻的香氣迎麵襲來,甚覺得清新,而張賓沒有心情理會這些,走到石勒麵前,拱手一揖,不再說話。
石勒抬眼看看張賓,微笑道:“襲擊王浚,可謂一個絕好計劃,隻是一切順利,卻讓我冷了下來,眾將疑慮,文人不安,我想,天下能懂得我石勒心的就隻有右侯了,是不是?”
張賓也笑道:“天下人做天下事,大將軍之所以憂慮,是怕我大軍前去襲擊薊城,而劉琨會襲擊了我們的襄城吧!”
石勒笑道:“知我者,右侯也!襲擊薊城,奪取幽州,計策安排的雖然好,卻是千裏奔襲,這個計劃知道的人很多,即便王浚那裏不知道,也難保有人會告訴劉琨之輩,我內心感覺極難駕馭,似有放棄之心啊!”
張賓坦言道:“劉琨和王浚表麵上都是晉的封疆之臣,實際上二人早就勢同水火,往年因為索頭首領拓跋猗盧進位代公而侵占幽州領地一事,二人就已經不和,即便王浚出事,劉琨也不會搭理他。”
石勒說道:“雖然如此,劉琨滅亡我們的決心卻很難因為我們去打王浚而動搖啊!”
張賓說道:“襄國距離薊城雖有千裏之遙,但是我們快馬往返之需要二十餘日,隻要在這之前派人到劉琨那裏,告訴我們的意圖是為了贖罪而去討伐王浚,劉琨必然大喜,隻要能阻止他二十天,我們的大軍已經奪取幽州回來,他們又有什麼辦法?”
石勒笑道:“我所有的顧慮右侯都有所考慮,我還猶豫什麼,傳令三軍,按時開拔,直指薊城!”
話說劉琨在冀州的探馬早將石勒大軍出襄國的事情報倒了自己的府中,劉琨迅速拿出地圖,參看起來,百思不得其解,對身邊的莫含說道:“難道石勒要去打王浚?這也太猖狂了,當我是木偶嗎?”
莫含也不解的說道:“軍報上說石勒精騎盡出,如果是去襲擊王浚,這也太大膽了,無論從時間上或空間上都不可能啊!”
正當二人遲疑間,一個下人進來稟告道:“稟司空(劉琨),石勒的使節已經來到府外要求覲見大人!”
劉琨說道:“請他們進來吧。”
不多時,兩個羯族人走進大廳,來到劉琨麵前,跪倒說道:“漢國征東大將軍石勒使臣石運、石成叩見大晉司空、並州刺史劉琨!現有降表一張獻上,請大司空垂讀!”
劉琨拿過降表,打開看到:“大漢國襄國郡公石勒叩拜大晉國大司空劉琨閣下,我,石勒,一個小爾胡人,微末奴隸,生逢亂世,為苟活性命,起兵於草莽之間,斬殺大晉皇族官員百姓無數,自知罪孽深重,近年來憂慮惶恐,不能自製!常思慮洗清罪孽,不知如何。今大晉重臣王浚,擁兵幽州自重,欲有稱帝野心,我將起兵討伐,如能成功剿滅此賊,則望大晉不計我以前罪孽,準許我歸降,無以為信,特將族弟二人留做人質,惶恐之至,再三叩拜!”
劉琨看完之後,端詳了這兩個羯族人半天,緩緩說道:“你們一個叫石運,一個叫石成,可都是石勒的弟弟?”
石運答道:“我和石成都是石勒的叔伯兄弟,特奉家兄之命前來留做人質,以便取信大司空的。”
劉琨揮手命人將二人帶出,自己興奮地跟莫含說道:“石勒將自己的族弟壓在我這裏為人質,看來所言非虛,如果真像石勒所言,我大晉光複有望啊!”
莫含說道:“此兩人看上去像一般羯族人,沒有英雄兄弟的氣質,我看此事定是石勒害怕我們去襲擊他的後路而故意放出來的煙幕,望大人還是查清楚再高興不遲!”
劉琨說道:“莫含你為人謹慎,這點很好,不過也不用小家子氣嗎?石勒來投,不管真假,都對我們是一大利好,如果我能借助此事,向全國宣揚:我正要聯絡索頭部落討伐石勒,石勒走投無路,特來投降,用襲奪幽州的方式向大晉投降,消息一出,將對平陽的劉聰是多大的震撼,如此,我們聯絡各個州郡,那麼平滅匈奴,光複大晉就指日可待了!”
莫含說道:“這一層我倒沒有想到,但是我們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讓石勒去攻打幽州嗎?”
劉琨說道:“王浚也是一方的重臣,手中握有河北突騎,石勒千裏突襲,哪有可能一下子就拔掉他的根基,隻要石勒攻擊受阻,實力折損,必定會來我這裏投降,到了那時候,不就是真投降了嗎?為今之際,應當趕緊聯絡索頭大單於拓跋猗盧,將此消息告知他,讓他集結索頭部眾,前來並州彙合,隨時準備南下消滅匈奴人!”
莫含隻得說道:“司空大人對大晉之忠誠,下官徹底折服了。”
此時劉琨走到牆壁前,取下一柄寶劍,抽出劍刃說道:“當年我在洛陽做主簿的時候,就曾天天與祖逖聞雞起舞,為了就是有一天能夠為國出力,如今祖逖已經前進到黃河南岸紮營,我豈能落後與他,好了,勞煩你快去準備吧!”
莫含拱手退出府外而去。
卻說石勒率領大軍傾巢而出,一路向幽州首府薊城突襲而來,眼見就要渡過易水河(幽州與冀州的分界河),突然叫停所有部隊,不許再進一步,然後命人將自己將軍府的主簿遊綸叫到跟前說道:“如今我大軍千裏奔襲幽州,不知主簿有何感想?”
遊綸答道:“將軍英明神武,我十分敬佩,看到大軍雄壯,知道此行必定成功!”
石勒點點頭說道:“說的好!很好!如今我就要渡過易水進入幽州地界,想借主簿一物,不知主簿願意給否?”
遊綸驚訝道:“不知大將軍要借我何物?”
石勒說道:“想借你項上首級一用!”
遊綸大驚道:“我有何死罪,讓大將軍如此?”
石勒坦言道:“為臣應當盡忠,為子應當盡孝,是你們晉人的話,可是你們遊家分開在幾處做官,不思各為其主,而整日竟想著見風使舵,唯利是驅!我問你,我們說定偷襲王浚的計劃後,你是否告知了在王浚處任範陽司馬的你的兄長遊統?”
遊綸哭泣道:“我這也是為了保全我的兄長,其情難道大將軍不懂?”
石勒說道:“你們兄弟有情,這個我自然明白,隻是你救了你的兄長,卻使得我們的計劃泄露,可能造成數十萬人的死亡,這些兄弟家人又該找誰去談情誼?拉下去,砍了!”
士兵迅速將遊綸帶到河邊,一刀將腦袋剁下,提到石勒跟前,石勒提起遊綸的腦袋,策馬在軍中邊走邊說道:“此次我們去奇襲幽州,已經走到易水,沒有退路,如果有人膽敢泄露我們的計劃和秘密,這就是榜樣!全軍開拔!”
石勒大軍遂渡河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