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三十二回 殺懷帝劉聰愈跋扈 為滅晉劉曜再征陝(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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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匈奴)昭武帝嘉平三年一月一日(公元313年),漢國皇帝劉聰仿晉人製度,在平陽皇宮光極殿(南宮)舉辦正朔慶典,邀請所有在京大臣參加,並且為顯示大漢一統天下的趨勢,特命晉懷帝司馬熾為特進(崇官,位僅次於三公),協同晉王朝舊臣一起參加慶典。
    雖說慶典的禮儀是晉人式的,然而大多數人卻穿著著遊牧服裝,隻見皇太弟劉乂、中山王劉曜和河內王劉桀三人帶著文臣武將分列在大殿的左右。令大家有所疑惑的是,對於洛陽降臣,不僅司馬熾被邀請來了,而且諸如庚瑉等晉的舊臣也被邀請同時參加,落坐在大殿的末端,顯的很不協調,氣氛一時間沉悶起來。
    劉聰心裏明白,於是對眾臣開解道:“今日是正朔日,按照晉人禮節,是要慶祝的,朕常在洛陽,每年都受邀請參加這種節慶,今日帶這些舊臣來,算是還禮給他們了,大臣們不要拘束,上舞蹈!”劉聰命令下完,隻見一群身著漢裝的歌女便在樂器的伴奏聲中來到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大殿門口,中護軍(禁軍監軍)靳準給在劉聰身旁的太監總管王沈使了一個眼色,王沈會意的點點頭,來到劉聰耳朵前小聲說道:“皇上以為我們自己人不舒服,實際上不舒服的是那幫晉人,此時此刻讓他們參加這種慶典,隻會激起他們感念故國的情懷,增加他們對皇上的不滿而已。”
    劉聰看著歌舞,正在興頭上,聽到如此之話,心中不免芥蒂起來,略微一笑,對王沈小聲說道:“朕姑且為你試試晉舊臣的反應!”說完,他叫停歌舞,對司馬熾說道:“司馬特進!”
    司馬熾聽到召喚,連忙起身,來到大殿中央跪倒,說道:“皇上喚我何事?”
    劉聰頓了一下,說道:“如此佳節,餐飲之具應當潔淨,隻是朕發現自己的酒杯用過之後有些汙漬,是否能勞動你的大駕為朕清潔一下酒具?”
    司馬熾答道:“臣願意為皇上效勞。”說完就要去劉聰桌案之前取酒具。
    劉聰打斷道:“不忙!朕叫宮人將清洗的水端上殿來,就在這裏為朕清洗,免得你跑來跑去!”說完用眼瞥了一眼晉的舊臣,隻見他們都瞪著大眼,端直身子,在看著司馬熾,心中不免厭惡起來,等到宮人將清水端上殿來,司馬熾清洗好之後,又對司馬熾說道:“你這個人當皇帝不怎麼樣,清洗東西倒是一流,為何不做個清洗工?洗的如此幹淨,就將在座大臣們的酒具都清洗一遍如何?”
    司馬熾不敢抗旨,隻得去大臣們的桌案前依次收集酒具,待到他收攏好酒具,正要清洗時,舊臣庾(yu)瑉實在看不下去了,沒得允許,就獨自走到司馬熾身旁跪倒,大哭道:“不要洗了,老臣求您了!”
    王沈在一旁大罵道:“混賬東西!敢抗旨嗎?!”
    庚瑉正色道:“你個閹貨!我大晉雖亡,卻不受你的羞辱!”
    劉聰一聽,這幫人果然還思念大晉,心中難受之極,可是又不好麵責,便環視了眾人一圈,悻悻的回後宮而去。大家見到劉聰沒有發話走了,也都知趣的散開,這場正朔慶典就此不歡而散。
    到了月底,劉聰越想這件事越來火,終於按耐不住,在一天清晨,帶著衛隊和王沈來到司馬熾府上。司馬熾聽說劉聰到來,急忙引著全家跪倒府門口,恭敬迎接。
    劉聰從車上下來,看到司馬熾身旁跪著的美女劉娥,這個曾經因為和司馬熾私交才送與他的女人,心中不免又多了一層不滿,也不叫起眾人,帶著王沈徑直走到大廳當中坐下,過了許久,才對王沈說道:“去!將司馬熾和劉娥叫進來!”
    “是!”
    不多時,司馬熾和劉娥小心的進入大廳,又雙雙跪倒在劉聰麵前。劉聰看著戰栗不安的二人,緩緩說道:“都起來吧。”
    二人剛謝恩平身,劉聰就又說道:“司馬熾,朕賜給你的這個美女,你可好好珍惜了?”
    司馬熾趕緊答道:“臣承蒙皇上大恩,怎敢不好好珍惜?”
    劉聰問劉娥道:“他說的可是實情?”
    劉娥小心的答道:“謝皇上關心,夫君待我很好。”
    劉聰又問道:“朕是匈奴人,不會你們晉人那套彎子,有話就說,年初的正朔慶典朕十分掃興,司馬熾,你知道為何嗎?”
    司馬熾咽了一口吐沫,小心答道:“庾瑉不識大體,在酒宴上衝撞了皇上,實在罪該萬死!不過念在他有愚忠之心,做人還算正直,請皇上繞了他和一班晉的舊臣吧。”
    劉聰聽完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君有情,臣有義!他們為你遮醜,你為他們開脫,是不是私下裏整天琢磨複國大計,怕死了一兩個人不好實施?”
    司馬熾聽到此話,嚇得撲騰跪倒,惶恐的說道:“臣萬不敢有此想法,定是朝中有人看不順眼臣,才如此陷害臣和臣的一班舊臣,請皇上明鑒!”
    劉聰聽完,對王沈說道:“看到嗎?人家在怪你呢!”王沈小心的點頭,然後輕蔑的看著司馬熾說道:“你是說我,那我問你,正朔節慶過後,你們是否又聚了一次?”
    司馬熾一驚,無言以對。劉聰見司馬熾無話說,知道他心中有鬼,愈發生氣,離座惡狠狠的道:“朕念私交將這最好的女人給了你,你卻沒有一天不圖謀朕,晉人之心,真是惡毒,不過朕告訴你,朕能給你的,朕也能收回去!王沈,傳旨給他念!”說完也不再理會司馬熾,自己獨自出府而去。隻聽見房間裏麵傳來王沈的聲音:“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特進司馬熾辜負聖恩,特將賜予其為夫人之劉娥收回,望其深切反省,欽此!!!!!”
    至此,劉娥又重新回到後宮之中。而劉聰每每看到劉娥,心中就越發喜歡,想冊立為皇後,但是鑒於曾經賜給司馬熾,心裏又有些厭惡,所以每次話到嘴邊,就又收回,往複幾次之後,被王沈看穿,因此王沈對劉聰進言道:“那司馬熾一日不死,他的舊臣和各地晉王朝的餘孽就不會死心!”
    劉聰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去傳朕的旨意,將司馬熾、庚瑉以及所以洛陽陷落俘虜未殺的晉舊臣及家屬一並逮捕,不必問罪,拉赴刑場,就地斬首!”
    “是!”王沈領旨後立刻執行而去。
    二月一日,晉懷帝司馬熾在漢國(匈奴)首都平陽被劉聰殺害,年僅三十歲。而在司馬熾被殺之後,劉娥順利的進位皇後,劉聰興致高昂,決定給劉娥設計修建一座凰儀殿,以示恩寵,滿朝上下齊聲讚歎劉聰之舉,而朝臣之中隻有廷尉(公安部長,四品)陳元達一人悶悶不樂,因此在旨意宣布之後,獨自來到後宮覲見劉聰。
    劉聰此時正在後宮逍遙園李中堂小憩,得知陳元達求見,雖然平時討厭此人,但畢竟是先帝愛戴的臣子,就召見進來。大禮過後,不等劉聰開口問,陳元達就急切的說道:“皇上要修建凰儀殿,臣以為不可!”
    劉聰愛答不理的問道:“為何啊?”
    陳元達說道:“上天養育了百姓,為他們設立君王,其主因是為了讓君王照顧百姓,而非勞頓。晉王朝逆行天意,以至於今日!如今,大漢接手晉的江山,百姓日夜企盼新朝廷能給他們帶來恩賜,使得他們負擔有所減輕,所以先帝(劉淵)雖然貴為開國之君,然而生活簡樸,床上不用雙層被褥,因為先帝深知百姓疾苦。皇上登基以來,修建宮殿四十餘座,內外戰爭不斷,兵役徭役沉重,百姓不堪其苦,這時候怎好又興宮殿?且晉王朝殘餘還很強大,索綝、鞠允擁立司馬業在關中據守,司馬睿憑借長江而占據江南,李雄成國稱雄益州,而劉琨和王浚距離我們咫尺之遙,手中都握有強大部隊。可是我們自己人呢,石勒、曹嶷早有異心,對朝廷的供奉日益減少,就在岌岌可危的今日,皇上為何還要大肆修建宮殿?!”
    劉聰不高興的說道:“朕身為真命天子,難道連個宮殿都不能修?”
    陳遠達說道:“臣以為,不能!漢太宗(漢文帝劉恒)時期,為一平台而要費金百兩,太宗不忍為之而罷平台之建,皇上雖然繼承帝位,國家之麵積不過是漢之兩郡(此時匈奴漢國控製領土不過西漢時期河東(山西省夏縣)、西河(山西省離石縣)兩郡),國家之敵人卻遠不止冒頓匈奴和南越王國,建造宮殿還如此奢侈,臣不能不冒死進言!”
    劉聰聽完更加上火,罵道:“朕不過要修建一個宮殿,給皇後居住,你個兔崽子卻在這裏唧唧歪歪,看來你不死,朕的宮殿別想蓋成!”隨即呼喚宮中侍衛,大聲叫道:“把這個兔崽子和他家裏老老少少都給我拉到東街問斬!你不想死嗎?朕就讓你全家和你一起去死,免得你路上孤單!”
    陳元達一看劉聰真要殺自己,便喝退侍衛,自己跑到李中堂外麵,找到一棵樹,用進宮時準備好的繩索將自己綁到樹上,大叫道:“臣今日之言,全為社稷朝廷,皇上卻要殺我!朱雲(西漢大臣)有言:我能到地下陪伴關蓬龍,比幹,心滿意足!”
    左右侍衛趕上來,看到陳元達將自己綁到樹上,一時間也沒辦法拉動他,雙方遂僵持起來。此時,光祿大夫朱紀、範隆和河間王劉易都來到宮中,看到如此情景,紛紛下跪,為陳元達求情。
    朱紀說道:“陳元達是先帝寵臣,自從開國,就被安置在宮廷,忠心無二,為人正直肯言,每有逆耳忠言,臣等都苟且祿位,不敢言及皇上,隻有元達能直諫,臣等每每看到元達,心中都慚愧萬分,如此忠臣,皇上不可殺之啊!!!”
    劉聰聽完,一時間沉靜了下來。此時皇後劉娥也來到李中堂,看到陳元達綁在樹上,對他點了點頭,深表歉意,然後進來對劉聰說道:“如今,宮殿多有剩餘,並不需要新建,陳元達勸皇上停止建造宮殿,是為了皇上能愛惜民力,得到天下支持,現在天下還未統一,這種行為是多麼難能可貴,皇上應該大肆褒獎這樣的忠臣,怎麼能夠殺死?天下將認為皇上是怎樣的一個人?大臣不顧及安危直言,皇上也能不顧及安危拒絕嗎?此次陳元達直言都是因為皇上為我修建宮殿所致,如果陳元達死了,臣妾又豈能安穩住進如此宮殿?自古亡國者多因為帝王對女人的寵愛,而這卻是我深深痛恨的,沒想今天我就要去做這樣的女人,後世看我,將和我看古人一樣,我如何再能為皇上梳洗伺候,有何顏麵苟活於天地之間,我請求皇上讓我自盡,讓我的罪孽能稍稍減輕,也為皇上彌補過錯!”
    劉聰聽完,憤怒的表情一下子沉靜下來,麵對劉娥和眾大臣,喃喃說道:“朕這幾年,有些精神恍惚,喜怒無常,不能克製,皇後和諸位大臣都能如此為遠達求情,可見他是一個忠臣,朕怎能去殺忠臣?你們去把陳元達解下來,親自帶到金鑾殿上,朕要用最高的禮儀向他道歉!”
    於是劉聰和眾人分道來到金鑾殿中,劉聰對眾臣說道:“在外有遠達直言輔佐,在內有皇後深明大義,朕還有何可憂慮的,今天來的人,都是忠臣,朕會好好褒獎!”然後單獨對陳元達說道:“你應該怕朕,朕怎麼會有種怕你的感覺呢?”
    陳元達拱手彎腰,不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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