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二十回 破常山石勒廣收才 論壺關張賓初受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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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石勒領命東出太行之後,利用劉琨、王浚和劉靈在北方糾纏的機會,果斷出兵,先後攻破巨鹿(今河北省巨鹿縣)、常山(今河北省正定縣),並在常山安營紮寨,研究下一步進軍計劃。
一日,忽聽得帳外有故人來訪,急忙和左右將領出帳查看,隻見三個人在營外張望,見到石勒眾人出來,慌忙喊道:“大哥,弟兄們,王陽在此!”
石勒聽得是王陽聲音,遂急步上前,摟住王陽說道:“上次失散,已經三年了,你為何此時才來找我!”
王陽哭泣的說道:“一言難盡,上次和眾弟兄失散,身邊隻剩下吳豫,一年前得知大哥在匈奴劉淵那裏做了將軍,才來投奔,又遇到許多事情,耽擱了,今日得知大哥大軍在此,才急忙趕來和眾位弟兄相會!”說完眼淚不禁的流出來。
石勒和其他將軍也傷感非常,大家遂在一起傷感了許久。而後王陽突然止住哭泣,說道:“弟兄們莫哭了,讓士兵們見了,成何體統,大哥,我在路上遇到一人,臂力驚人,遂也結交了兄弟,我來給你引見!”說完走到一人麵前,說道:“此人名叫孔萇,是冀州人士,家中窮苦,出來做了山賊,後來遇到我和吳豫,便在一起了!”
石勒轉眼看去,隻見此人虎背熊腰,身長八尺五存有餘,忙說道:“真將軍之料也!可願留在軍中當值?”
孔萇立刻下跪道:“願聽大將軍差遣!”
石勒高興的扶起孔萇,對王陽說道:“我雖攻破常山,掠得金銀無數,然不如與你等相聚來得高興,今日軍中擺酒,三軍同樂!”
石勒遂帶領大家一起到中軍大帳中吃酒。酒宴間,王陽對石勒說道:“我聽說一軍之中,文武具備,才算強軍,如今大哥一路過關斬將,雖說百戰百勝,但是軍中隻有將佐,沒有文臣,可謂很大缺憾,常山此地,是古趙國地界,自古人傑地靈。此地之人為了躲避晉人亂事,投靠大哥的越來越多,大哥何不設個君子營,妥善安排此地的文人,選拔其中優秀的參與軍機,文武雙全,豈不妙哉?”
石勒連連點頭,說道:“兄弟此言甚是,就按你說的辦!”
話說石勒在常山設立君子營,附近晉文人都相繼來投靠,在王陽的安排下,刁膺、程遐等晉當地有名文人都進入石勒軍中當了參軍,每日為石勒指點軍機,交授漢文,石勒虛心學習請教,不在話下。
一日,一個文人身著晉人服飾,腰跨寶劍,口中大呼:“我要見石勒!我要見石勒!”大步流星的闖入軍營,卻被營門看守攔住。石勒正在聽刁膺等人講漢文,聽得正愜意間,突然聽到帳外吵鬧,心中煩亂,特出營查看,隻見這個文人被看守攔住,口中大叫:“石勒建君子營,廣招天下英傑,我張賓(字孟孫)乃張良之才,特來拜見,你個小小看守怎敢阻攔!”說完就在營門前舞起劍來。
石勒聽得此人叫囂,便問刁膺道:“張良何人?”
刁膺道:“張良輔漢劉邦建國,開創漢代四百年基業,此人甚是狂妄,竟與張良相比,不知天高地厚!”
石勒笑道:“我也覺此人行為怪誕,甚是滑稽,然而既然他來投我,便讓我會會,看看此人有甚學問不遲!”因此叫人請張賓入帳。
張賓來到帳中,看見石勒,躬身作揖說道:“冀州中山張賓,仰慕大將軍威名,特來投靠!”
石勒說道:“先生自比漢之張良,可知有何計策獻給我?”
張賓說道:“大將軍自從起兵以來,勝仗不多,敗仗不少,可自知嗎?”
眾人見張賓如此說話,都要詰難,石勒揮手阻止,說道:“先生之言甚是,可有百戰百勝之方?”
張賓說道:“天下肅無百戰百勝之方,卻有百戰百勝之法!”
石勒問道:“何謂百戰百勝之法?”
張賓說道:“我一路走來,看到大將軍之軍營漢胡雜處,兵器軍械服裝鎧甲各式各樣,應有盡有,散亂而無章法,此乃烏合之眾也,非大將軍之兵!大將軍何不按皇帝劉淵漢胡分治之法,將服裝統一,兵器規範,漢胡作戰分工,各有統領,此百戰百勝之法!”
石勒點點頭說道:“先生此法甚是有理,我即刻會去做!”
張賓沒有答話,而是看了看石勒左右將領,然後說道:“大將軍之將領,無不龍筋虎骨,強悍威猛,然而無論軍中還是私下,都與大將軍兄弟稱呼,此土匪強盜之習氣,非立世稱雄之根本,願大將軍改弦更張,都以軍職稱呼,上梁正,則兵不敢欺,軍氣也會肅然,此治軍之法也!”
諸位將領聽到此,實在無法忍受這個白麵書生的指手畫腳,都欲出來謾罵張賓,隻見石勒馬上喝止道:“常言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聽此人說話,雖然難聽,但句句都說在坎上,十分受用!就按先生之言,此兩條規矩定成軍規,但有敢違反者,從重懲處!先生此來,想必辛苦,先在君子營中住下,等將來軍中有缺,必然首先任命先生!”
張賓看到石勒並不用自己,但也沒有爭執,拱手作揖道:“謝大將軍收留!”
卻說君子營閑養著百餘名文人,他們每日算計如何進入中軍大帳為石勒謀劃,期待重用,而張賓卻不與之為伍,天天清晨起來練劍,然後就躲到軍營一角看書,日子過的倒也輕鬆。
這一日,隻聽得軍中嘈雜,軍中士兵都在交頭接耳,張賓看書不成,就找了一個士兵詢問道:“軍中今日為何如此嘈雜,所議論何事?”
士兵說道:“張先生有所不知,晉國的並州刺史劉琨將咱們大將軍的母親和侄子送到軍中了,現在大將軍母子團聚,正在中軍大帳敘舊,看來大將軍要和劉琨和好了!”
張賓一聽,立刻轉身向中軍大帳走去,卻被看守攔住,張賓怒目道:“滾開!”看守被嚇壞了,不敢再阻攔,張賓遂來到帳中。石勒正和母親、侄子閑聊,突然看見張賓闖入,甚是憤怒道:“先生不見我母子團聚,正要敘舊,何如此無理,擅闖大帳?!”
張賓作揖問道:“母子團聚,自是人倫大事,但比之性命,則是小事,我恐大將軍性命就在旦夕,所以不得不來相勸!”
石勒不耐煩的問道:“我有何性命之憂?”
張賓說道:“劉琨家世代效忠晉室,今歸還大將軍之母,大將軍將如何對待劉琨?”
石勒說道:“此乃大恩,自不言謝,待到下次對陣,我退避一二便是。”
張賓更不答話,問石母身邊石勒的侄子道:“敢問你可是大將軍之侄?敢問如何稱呼?”
侄子答道:“正是!叔父剛給我名字叫石虎,字季龍,你就叫我石虎就行!”
張賓點頭道:“劉琨找到你們已經多長時間了?”
石虎答道:“一年有餘。”
張賓又問:“劉琨找到你們之時,可知大將軍在漢國否?”
石虎答道:“知道。”
張賓轉身對石勒說道:“劉琨尋找到大將軍之母侄已經一年有餘,為何此時才將母侄二人送給大將軍,大將軍可有想過?”
石勒說道:“這倒不曾想過,隻是劉琨能歸還我母親,自是大恩,還管長久如何?”
張賓說道:“問題就在於此!我這些日留心了朝廷(漢國)的邸報,知道劉景率大軍已破延津,然而此時劉琨送還大將軍母侄,卻是特為一件大陰謀也!”
石勒笑道:“先生多慮了,他們能有何陰謀?”
張賓答道:“我漢國全國兵力在於劉景、劉聰、劉曜、王彌、趙固與大將軍諸將手中,現在諸將全部在外,無一人統兵保衛京畿(平陽),劉琨所在晉陽與我們都城平陽隻是鄰居那麼點距離,如果此時南下攻擊我屯糧重地壺關(平陽以東),而邀請東海王所部纏住劉景,我幾支大軍又不得回援,大將軍又礙於劉琨大恩,不能相救,則漢國大勢去矣!”
石勒忽然一驚,然後鬆弛的說道:“不會如先生所言如此神奇吧。”
張賓坦言道:“晉人有句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如今大將軍之所以能建立武功,震動中原,有賴漢國這棵大樹,如果漢國倒塌,將軍恐怕不隻是安身無所,也無葬身之地了!”
石勒沉默了一下,說道:“以先生之言,我當如何?”
張賓說道:“大將軍可多置珠寶,金銀連同一封言辭卑微之信一起交給劉琨,然後斷絕往來,全軍戒備,等待聖旨調將軍回援!”
石勒此時是半信半疑,又不敢不信,思索再三,然後說道:“就先依先生之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