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十六回 逃並州石勒投漢國 罷兵權苟晞正軍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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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石勒向西往並州而去,本想先奔回家中尋找家人,但怕遭到晉軍埋伏追捕,遂直奔左國城方向而去。然而路上缺乏食物,隻得將馬匹殺了吃肉,行走路上,更是找不到一戶人家,遂一人獨自在山中挖食野山藥充饑,雖說走的慢了,總算保住了性命。
這一日,石勒剛在山中挖到幾個山藥,本想下山到河邊洗過再吃,突然看見一隊騎兵從前麵山路經過,便伏在道路一側窺探,發現這些人都是短小衣襟,身跨遊牧短弓,知道是匈奴人,喜出望外,連忙走到道路中央,喊道:“你們可是漢國漢王劉淵的部下?”
這隊騎兵看到前麵一個大個子胡亂叫喊,便都策馬來到石勒麵前,隻見其中一人身材魁梧,滿臉胡須,用怪異的眼睛看著石勒,疑惑的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會在這山穀之中?”
石勒答道:“我叫石勒!”
大家一聽,都不禁一驚,問話人身旁一個身材瘦弱點的人急忙問道:“你可是大破鄴城,斬殺了新蔡王司馬騰的那個石勒?”
石勒說道:“正是,不知你們如何得知?”
兩人一聽紛紛下馬,魁梧之人說道:“我叫張背督,他叫馮莫突,是這附近草原的主人,我們雖是匈奴部落卻不屬於劉淵。你的事跡已經廣為傳頌,為何獨自一人來到並州?”
石勒說道:“不瞞二位,我的大軍已經被朝廷打散了,我向西逃亡至此,特去投奔劉淵!”
張背督說道:“我們胡人受盡晉人淩辱,將軍能為胡人出氣,我們定當奉為上賓,還是先到我們的營帳中休息一下如何?”
石勒也沒推辭,便隨二人一起回到了營帳大營。張背督見石勒麵有饑色,忙吩咐人將族中肥羊宰了兩隻,烤熟端了進來,給石勒享用,石勒饑餓難耐,也不客套,拿起來就大口的朵頤起來。待到吃到一半,突然放下羊肉,對張背督問道:“我看你的部眾隻有千餘人馬,如果遭遇晉人圍攻,如何抵擋,為何不去投劉淵,以策安全?!”
張背督坦言道:“雖然我們和劉淵是同族,但是分屬不同的部落,現在他起兵對抗晉人,自是與我等無關,我部眾人數稀少,雖也深恨晉人,然為活命,多數族人不願去投,所以就沒有去!”
石勒看到部落首領如此說,就沒有再言聲。當天晚上,石勒在營帳中剛要入睡,突然聽得外人聲鼎沸:“晉人來劫營了!晉人來劫營了!”遂抽出馬刀,出賬查看。
隻見到一隊晉人馬隊蜂擁的殺入營帳之中,見人就砍,遂慌忙上馬搏殺,有三四個晉人看到石勒,便一擁而上,石勒手握彎刀,一刀一個,將圍攻上來的晉人都砍倒馬下,望遠處望去,張背督正保護著營中女眷在中軍大帳前抵抗,就要抵抗不住,遂快馬殺到中軍,殺散了晉兵,然後搶奪馬匹給張背督說道:“你不聽我之言,如今你不投劉淵,也難免遭到晉人屠戮,還不如與我一起去!”
張背督翻身上馬,揮舞彎刀說道:“我要先解救族人!然後再去!”
石勒阻止道:“晉人勢大,不好抵擋,你我先去,族人散落之後,知道你在劉淵處,必定前去投靠,你如今不走,族人不散,是坐等全族滅亡而已!”
張背督點頭稱是,於是策馬揚鞭和石勒一起殺出晉人重圍,往左國城奔逃而去。
左國城位於並州西部三川河流的交會處,四麵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場,緊挨黃河,所以成為南匈奴貴族部落屠各內遷後的首選之地,石勒和張背督二人來到這裏,仿佛回到了草原大漠一般,既感到親切,又感到欣喜,遂快馬加鞭,往城內奔去。守門士兵看到二人都是胡人,就沒有阻攔,任由二人策馬進城,石勒心中高興,對張背督說道:“不愧是我遊牧之族的領地,連守城士兵都對我等另眼相看,想那劉淵定是英雄豪傑,我們快去投奔!”
說話間,二人來到城中府邸,報上姓名,隻等裏麵傳喚,不多時,就看幾個身形魁梧,虎背熊腰之人身穿遊牧服從府邸走出,領頭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雖然年老,但是器宇軒昂,眼神中透出無限的英雄豪氣,石勒一看便知道此人就是劉淵,於是不等傳喚,就上前參拜道:“羯族石勒特來投靠大單於劉淵!”
劉淵急忙上前扶起,說道:“將軍日前大破鄴城,天下震驚,元海(劉淵字)何德何能,可得到將軍之助,快快請起!”
隻見劉淵身邊一個身長九尺之人,威武非凡,不屑的說道:“我叔父已經進位漢王,大單於封號隻是統馭遊牧各部的官名,而我叔父不僅統治各部,也統治晉人,以後你要叫漢王才好!”
石勒起身忙問道:“未敢請教將軍大名?”
此人答道:“我乃漢王侄子,劉曜!”
石勒忙問候道:“漢王豪傑,家人也是如此英雄,難怪天命所屬,今石勒投入漢王帳下,真是三生有幸!”
劉淵聽到石勒如此說,便對石勒和張背督說道:“如今你二位來投,孤給你們介紹一下孤的大將!”於是將身邊自己的兒子劉和、劉乂、劉隆和劉聰以及一幹將佐介紹給二人,石勒一一誇獎,等到劉淵介紹到王彌時,說道:“此人姓王命彌,雖是晉人,但是深恨司馬家族禍亂天下的統治,前來投我,也英雄也!”
石勒和王彌相視一笑,石勒說道:“我與王將軍有過一麵之緣,倒是認識!”
劉淵驚訝,說道:“哦?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王彌說道:“回稟漢王,臣與石勒在青州曾經見過一麵,那時候他還在汲桑營中,我正要來投漢王。”
劉淵大喜,指著一員大將說道:“此人叫劉靈,也是晉人,孤也一樣收為大將,石勒不會也見過吧?”
石勒忙說道:“見過劉靈將軍!”
劉靈看到石勒長的如此氣概,也讚歎道:“原來你就是攻破鄴城的羯人石勒,劉靈素來仰慕英雄,以後還要多多來往!”
劉淵說道:“還有些將領住在城外營帳,回頭你們慢慢認識,既然今日你來投孤,孤就暫時封你為輔漢將軍,望你日後為孤大漢出力!”
石勒慌忙下跪謝恩。劉淵又對張背督說道:“你與孤本是同族,既然傾心來投,依照匈奴規矩,就封你為親漢王,望你集合散亂的部眾,就在左國城外駐紮,今後與各部協調,一起滅晉!”
張背督也叩頭謝恩。
而石勒雖然得到了漢王的任用,但是自己隻是得了一個空名的將軍,手上沒有一兵一卒,而漢王其他將領對自己又是多半嫉妒,雖說被漢王留在左國城居住,卻食不下胃,夜不安枕,日夜思量報效的機會。
幾日之後,漢王召集所屬的將領到城中府邸議事,石勒也在名單之中,所以就一起參加了,看著各位將軍身邊都簇擁著一堆將佐士兵來到府邸,而自己單車一騎,心中不免難堪。等待大家都到廳中坐定,漢王從後堂走出,對著眾人說道:“此次叫諸位來,是為張伏利度之事,此人為烏桓酋長,就在我們北麵樂平(今山西省昔陽縣)駐紮,孤曾多次派人前去聯絡,希望他歸附漢國,此人拒不接受,而且還和晉陽劉琨有所來往,他距離左國城太近,諸位將軍計議一下,可有好辦法拿下此人嗎?”
王彌當仁不讓,說道:“漢王為何如此煩惱,待我召集所部兵馬,三日之內就蕩平了他們,提此人之頭為大王下酒!”
漢王笑道:“王將軍果然勇猛!”然而漢王說完這句就沒有發話,石勒看出漢王並不想動用兵馬剿滅此人,便上前說道:“張伏利度不過一個庸才,臣在上黨之時,就聽說過此人,如果漢王信用,勒願獨身前往,降服他的部眾,投靠漢王!”
眾人聽到石勒如此說話,都顯出極度的不信任和不屑感。然而漢王卻說道:“石將軍果然勇氣可嘉,如果能率其部來投,孤必定重賞!”
石勒馬上答道:“臣定當竭盡全力!”
散會之後,漢王庶子(第四子)劉聰來到漢王身邊說道:“我看石勒此人名不副實,又誇下海口,單身前往降服張伏利度,父王切不可聽信此人,遺笑天下!”
漢王說道:“石勒乃當世豪傑,孤不會看錯,先讓他去,待其不就,可再計議!”
話說石勒來到樂平,即被烏桓人當做奸細綁到了張伏利度的大營之中。張伏利度叫人將石勒綁到帳中,自己親自審問,一見石勒,看到他如此偉岸,先是一驚,問道:“你可是反賊劉淵之人?”
石勒答道:“正是!”
張伏利度問道:“你叫什麼?”
石勒答道:“在下石勒!”
張伏利度大驚,說道:“你難道就是大破鄴城的羯族人石勒?!”
石勒說道:“正是我!”
張伏利度說道:“你可是為劉淵前來打探我營中消息的?”
石勒埋怨道:“唉,我以為劉淵一世英雄,前來投奔,不想他卻是個庸才,又素知道酋長與劉淵素不和睦,所以特來營中投靠!”
張伏利度大喜,說道:“石勒你肯歸到我帳下,我定當與你結成兄弟!”
石勒趕緊說道:“酋長如此看中石勒,石勒定當粉身碎骨報答酋長!”
張伏利度大喜,急忙命人準備禮器,當著全族的麵與石勒歃血為盟,結為兄弟。過了些許日子之後的一天,石勒來到營中找張伏利度,發現他正在愁苦的喝著悶酒,遂上前問道:“大哥為何如此低落?”
張伏利度說道:“這幾年並州遭災,部眾生活困難,全靠劫掠附近村落維生,但是如今那些晉人學乖了,各個築起塢堡壁壘,防止我們劫掠,前些日派去劫掠的族人,都被晉人斬殺,因此悶悶不樂!”
石勒說道:“大哥如果信任兄弟,就叫兄弟前去劫掠如何?”
張伏利度大喜,說道:“如果兄弟肯去,我當然放心,我立刻給你組織一千輕騎,聽你任用!”
石勒於是率領烏桓族眾來到了附近一處壁壘,一個族人上前說道:“此處我等偵查數日,知道裏麵有很多糧食和布帛,隻是他們造的壁壘如此之高,我們騎兵很難殺進去。”
石勒笑道:“不過兩人來高,鄴城皇宮我都破的了,還過不去這一堵陋牆!”說完策馬疾馳飛奔到壁壘之下,一躍而起,飛進壁壘之中。片刻之後,壁壘大門被石勒砸破,大手呼喊:“往裏殺!”隻見族人還在呆呆的回想剛才石勒越過壁壘的驚險場麵,竟都沒有人前進,等到石勒呼喊良久,族人才反應過來,紛紛殺入村寨之中,大肆掠奪。
當天,石勒和族眾帶著大量的糧食和牛羊回到烏桓部落啊,張伏利度大喜,急忙用戰利品擺下豐厚宴席,宴請石勒。正當張伏利度酒高之際,石勒突然抽出馬刀,架在張伏利度頭上,對族眾說道:“實話告訴大家,我受漢王劉淵大恩,前來收服你們部落前去歸附漢王,為今天下,你們不歸晉人,就是歸漢王,豈能在夾縫中生存?要是你們還擁戴你們的酋長,就請擊殺了石勒,要是聽我的,就一起去歸附漢王!”
隻見族人都被眼前一幕驚呆,而白天跟石勒外出劫掠的部眾早就佩服了石勒,紛紛放下武器,跪倒地上,表示願意服從石勒,族中之人看到族中勇士都傾心石勒,也都紛紛跪倒願意效忠石勒,石勒心中大喜,看著張伏利度對他說:“你的族人都背棄了你,是因為你的懦弱和貪婪所致,本來應該一刀結果了你,但是你和我石勒並無冤仇,按照我們胡人的規矩,你走吧!”
張伏利度早就被眼前一幕驚呆,自知難以挽回局麵,自己牽了一匹快馬,悻悻的離開了部族大營,往遠方而去。
石勒大叫道:“今日飲宴還未結束,大家可盡情暢飲,明日我們拔營起寨,一起向左國城進發!”
捷報傳到左國城,石勒在不到七天的時間裏,就收服了一個幾乎超過五千人的烏桓部落,滿座皆驚!漢王更是高興,親自到城外迎接石勒。石勒帶著眾人歸來,看到漢王,馬上下馬說道:“臣石勒不辱使命,將樂平烏桓部落遷回歸附漢國!還請漢王接收!”
劉淵樂不可支,連忙扶起石勒,說道:“想孤遊走半生,還未見蔣軍如此奇才,你行走前,眾將都頗有微詞,今日得勝而歸,孤即刻任命你為都督山東諸軍事(太行山以東所有地區總司令),統馭張伏利度的所有部眾,你可滿意?!”
石勒連忙謝道:“臣石勒謝漢王賞!”
就在石勒受到劉淵封賞的同時,一份晉朝廷封賞苟晞的詔書也從洛陽驛站發出,幾名朝廷親差日夜兼程趕到了苟晞身處的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