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十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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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騰的使者帶著大批財寶就又來到了並州北部的索頭部落,將財物呈現在拓跋猗迤的大營,將請求信箋交到拓跋猗迤手中。
拓跋猗迤看著財物,心中不免開始動搖,但是之前已經和匈奴劉淵講和,此次隻為了這些財物又翻臉,麵子上顯的過不去,遂一時間猶豫起來,不好決斷。
此時,索頭部新人衛操(漢人)正在營帳中,就進言道:“大單於是否不好決斷?”
拓跋猗迤說道:“不錯。晉人財物豐厚,我實在想收下,但是又和匈奴人和解在前,如今翻臉又去攻擊,實在有損我鮮卑人正直形象,所以。。。。”
衛操接過話茬說道:“所以大單於不好決定,我倒認為晉人可以幫助而財物可以收下!”
拓跋猗迤說道:“哦?願聞其詳!”
衛操說道:“如今晉人雖然內亂,但全國尚是一個整體,除了益州偏遠,脫離控製,中原大部分地區還在晉人手中,最為關鍵之處,大晉還未失盡人心;那劉淵不過是一部匈奴之頭領,妄自稱王,所統馭之人口不足大晉千分之一,所侵占之領土不足大晉百分之一,以千百分之一之匈奴對抗千百分之缺一之大晉,何異於蚍蜉撼樹自不量力?想之不久必然失敗!大單於今日之形勢,猶如楚漢相爭時期之韓信,左投足,則劉淵勝,右投足,則司馬勝,司馬騰比之劉淵自是不如,然細分析天下之形勢,不如右投,可得大晉之支持,才是長久之計,豈能將籌碼壓在一個自不量力的匈奴人身上?”
拓跋猗迤馬上說道:“先生說的極是,就按先生說的辦!隻是這次攻擊劉淵是我毀約在前,不好調動太多部隊,就由我率領數千精騎,南下援助司馬騰,以解除晉陽之圍為目的,不會太和劉淵過不去,這樣都說的過去了。”
話說綦毋豚沿北路前進,由於勇猛非常,比南路劉曜前進的還快,綦毋族中一個個顯露驕傲神采,綦毋豚也是趾高氣昂,對部眾說道:“等我們拿下晉陽,取了那司馬騰狗頭,看他劉曜以後在軍中還如何神氣?!”部眾相視而笑。正在大家開懷的時候,突然北方陣陣塵土襲來,像是有大批騎兵開到,綦毋豚心中疑慮,想那司馬騰的部隊以步兵為主,不會有這許多騎兵,那他們從哪來的,又是何人呢?帶著疑慮,綦毋豚急忙命令士兵列陣防禦,等到這隻騎兵開到近前,綦毋豚突然發現領頭之人卻是曾和自己部族講和的鮮卑索頭部落首領拓跋猗迤,心中憤慨難當,就於馬上大喝道:“拓跋今日前來,豈是要阻止我漢軍奪取晉陽嗎?”
拓跋猗迤說道:“我們上次雖然講和,然而我畢竟是大晉分封的大單於,如今大晉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但是我與貴部也是友好鄰邦,隻要你們肯退兵,我並不會難為你們,如果一意孤行,我定當誓死捍衛大晉領地!”
綦毋豚心裏早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大罵道:“無恥鮮卑狗奴,吃了晉人多少好處,能讓你等背叛如此之快,恨當初為我匈奴奴隸之時,沒有殺盡你們!”
拓跋猗迤身為單於,哪受得了一個粗人如此謾罵,一個策馬就殺奔過來。綦毋豚心中更是惱火,因此也單身騎馬手舉雙錘前來會拓跋猗迤。二人就於兩軍陣前廝殺起來,拓跋猗迤畢竟上了年紀,隻打了幾個回合,就手腳發酸,支持不住,綦毋豚看出拓跋猗迤體力不支,更加加大力量要一錘斃命拓跋猗迤。
隻見他向拓跋猗迤頭顱砸去,拓跋一閃,砸到肩膀上,卻也把拓跋砸到馬下,綦毋豚還不解氣,策馬走到跟前,非要看看老家夥是死是活,就在此時,拓跋猗迤突然起身,從地上抓了一把沙土扔向綦毋豚,綦毋豚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眼睛被迷,也從馬上跌落下來,拓跋猗迤抓住機會,從自己的馬匹背上抽出腰刀,連續猛砍過去,綦毋豚當場竟被砍死。
拓跋猗迤見綦毋豚已死,便上馬大呼:“匈奴主帥陣亡!給我殺!”
於是鮮卑騎兵一起出動,向匈奴人殺過來,匈奴人死了主帥,無心戀戰,邊打邊逃,不一會兒功夫,就從戰場向四麵八方散去,逃敗回首都左國城。
拓跋猗迤並未窮追猛打,一是自己有言在先,二是剛才綦毋豚那一錘著實使自己傷的不輕,趕緊集結了部隊,就返回了自己的大營。
劉曜得知北路綦毋豚遭到索頭部落攔截全軍潰散,遂快馬加鞭北上迎擊索頭部落,但是沒有找到,此時並州遇到災荒,劉曜大軍的糧秣難以解決,隻好回兵撤回了左國城。
而司馬騰知道匈奴人退去,即刻表奏朝廷嘉獎鮮卑索頭部落,洛陽留守東台立刻發出詔命,升任拓跋猗迤為漠北大單於(統馭漠北各遊牧民族的首領),加封衛操為右將軍,欽差帶著詔書來到索頭部落宣旨,但是拓跋猗迤因為肩部傷勢嚴重,已經身亡,不得已,隻得將加封頭銜給了他的兒子拓跋普根,拓跋普根就進位為漠北大單於。
雖然匈奴漢國退去是因為饑荒,但是同在並州的司馬騰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並州的糧食價格最高時候為萬錢一鬥(一人一天溫飽要吃五鬥米),司馬騰也難以解決維係晉陽大軍的糧秣問題,遂找來部將們合計辦法。
司馬騰說道:“如今匈奴人雖然退去,但是天災卻不斷襲來,我們和匈奴人遇到了同樣的麻煩,大軍糧秣難以為續,再過數日,我恐怕城中將士就要嘩變了,諸位有何高見,盡可道來!”
建威將軍(雜號)閻粹說道:“並州南部匈奴和羯族胡人甚多,以上黨(今山西省長治市)地區為最,如今劉淵在左國城起事,這些胡人都躍躍欲試,欲往投奔,如果他們在上述地區起兵造反,響應劉淵,則並州大勢去矣,不如將他們都抓捕販賣到今年糧食豐收的冀州、青州(今山東半島,治所在臨淄),換取糧秣,一方麵可以遏製劉淵的兵源,一方麵可以解決大軍糧草之需,不知道刺史可否同意?”
司馬騰欣喜的說道:“此策甚好,你趕緊持我將令,通知各地郡縣,限期抓捕胡人,賣往冀、青二州,將糧食押解到晉陽,不得有誤!”
“下官領命!”閻粹拿著令牌退了出去。
話說山西上黨是羯族的聚集地,古老的羯族原來是草原大漠的一支遊牧民族,這個民族膚色為白色,高鼻梁,深眼窩,頭發呈棕色而眼睛碧綠與中原人和匈奴人都區別很大,匈奴冒頓崛起之後,兼並了羯族,因此羯族世世代代為匈奴人的奴隸民族。隨著匈奴投降中國,羯族人也跟著來到中原內地居住,世代過著貧苦的生活。
這一日,一個身高八尺有餘,體型魁梧的成年羯族人扛著兩捆幹柴走進上黨郡城,剛進城門,就發現許多百姓在圍觀議論城門附近的一張告示,便放下幹柴,駐足觀望。隻見他剛放下幹柴,眾人就都停止了議論,全都向他吃驚的看去,羯族人非常納悶,心中暗想:自己雖然不是漢人,相貌與大家不一樣,但是上黨自己羯族人不在少數,大家為何如此吃驚的看著自己,一時間不知所措。正在思索間,身後幾名士兵不知從何處而來,其中兩人上前用刀尖頂住羯族人的後腰,另一人轉到他的身前,用繩索開始捆綁,賣柴羯族人大驚,但是由於對方有兵刃頂著自己,不敢亂動,隻是喊道:“官差為何捆我?”
前麵的士兵邊捆邊笑道:“你看不懂告示嗎?那大爺我給你解釋一下,咱們並州有夥匈奴造反,刺史司馬騰大人下了指令,為了禁止本州胡人鬧事,下令將本州所有胡人羈押,統一管理,明白了?!”
賣柴羯族人不解的說道:“匈奴人鬧事,關我們羯族人何幹?我隻是本鄉窮苦百姓,今日進城販賣幹柴,回家還要奉養老娘,你們不能這樣亂抓人!”
士兵們不聽此人叫囂,五花大綁了個結實,就往郡府監獄拉去,其中一個士兵見羯族人很不服氣,不耐煩的說道:“不要亂鬧!有意見去和我們刺史說,再要折騰,就以你通敵之罪砍了你!”
賣柴羯族人便不再折騰,跟著士兵老實的來到郡府監獄。進了監獄,忽然看見左右牢房中中關押著大量自己的同族人,這才明白過來城門的告示寫了些什麼。監獄牢頭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自己,便吩咐道:“關到一號牢房!”自己便被仍進了一個牢房之中。
賣柴羯族人環顧左右,發現此牢房中還有七八個和自己一樣健壯的同族小夥子,一個個正疑惑的看著自己,轉眼向其他牢房望去,發現都是自己同族之人,隻是男女老少不同罷了。
開始的時候,大家互不認識,誰也不說話,直到晚飯過後,賣柴羯族人的牢房中才熱鬧起來,眾人開始攀談聊天。大家看賣柴羯族人不愛說話,其中一個體格健壯的小夥子就對年輕人說道:“我叫桃豹,是這上黨一個大戶人家的家丁,早上起床就被主人捆來,不知道你如何稱呼,怎麼進來的?”
賣柴羯族人見桃豹和自己搭腔,趕緊說道:“我是上黨羯族小帥朱曷周的兒子,家裏窮,沒有識字的,因為我長的高大,大家都管我叫大匐(fu),今日進城販賣幹柴,不料剛進城門就被士兵給抓來了。”
大家聽到大匐如此介紹自己,都開懷的大笑起來,大匐也不介意,任由他們笑。其中一人說道:“既然如此,我們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夔安!也是這上黨郡羯族人!”
“我叫逯明!”
“我叫支雄!”
“我叫冀保!”
“我叫劉膺!”
“我叫支屈六!”
“我叫呼延莫!”
桃豹見大家都互相認識了,便說道:“如今匈奴人劉淵在離石起兵反晉,我們都是受他牽連才被關進來,在晉人看來,我們羯人和他們匈奴人不過是一路貨色,看來晉人要對我們下毒手,大家都是有體力的成年人,豈能等他們來宰割?大家不如謀劃一下,怎麼殺了獄吏,逃了出去,和家人遠走他方,不知道大家有這個膽量嗎?”
眾人紛紛迎合,點頭讚同,唯有大訇不言不語,走到一旁打掃了一下肮髒的地麵,躺下休息。
支雄向來脾氣火爆,上前問道:“大訇,你怎麼不來,難道你不是羯人?!”
大訇就躺著說道:“我覺得大家這樣謀劃沒有前途,隻會白白丟了性命,依我看,晉人不會殺我們,隻是會販賣我們去他鄉而已。”
桃豹見大個子這樣說,便問道:“你怎麼知道晉人隻會販賣我們?”
大訇說道:“你看看周圍牢房,都是我們羯族人,但是強壯的關到一起,女人關在一起,孩子關在一起,如果晉人屠殺我們,何必要這樣將我們按照不同等級分開羈押?”
桃豹說道:“這不過是晉人便於管理而已,未能就說他們不會圖害我們。”
大訇又說道:“剛才的晚飯雖然難吃,但是量給的很足,而且給我們的飲水都是幹淨的,飯量足是晉人想留著我們的命,喂清水是晉人怕我們得病而已,所以晉人不會殺我們。”
支雄說道:“即便晉人不殺我們,難道他們就有權利把我們當成奴隸販賣?我家中還有老小需要我養活,如果能逃出,當然是最好不過!”
大訇說道:“我們都是苦出身,大家有的是力氣,但是我們就這七八個人,就算能集合全牢房的男子,不過百人,但是我們並不清楚晉人有多少兵在這裏,我們百人的力氣再大,也有拚完的時候,而晉人援兵不斷,早晚會拚光我們,我們如此莽撞,不過是自取滅亡而已。我家也有老母,我也想回去養活,但是老母企盼我們再多,也不希望我們死了,所以大家還是別鬧,既來之,則安之,等到有了機會,再脫身不遲!”
大家仔細想了想大匐的話,都覺得蠻有道理,遂紛紛清掃地麵,躺下休息,不再商議逃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