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七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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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來臨(303年冬),李雄大營中的女人們忙著趕製棉衣,而士兵得到範長生提供的糧食,得以溫飽,這一日,閻式走進李雄郫城郡府衙門,和眾人一起商議奪取成都之計。
李雄正和眾人查看地圖,看見閻式進來,笑道:“先生匆忙趕來,可有妙計?”
閻式知道李雄取笑自己,也不生氣,說道:“正有妙計相送!”
李雄正色道:“還請先生賜教!”
閻式說道:“羅尚和我軍已經在成都南北對持半年,互相攻擊,勢同水火,但是誰都不能取勝,現在不過是較量耐心罷了,如今我想那羅尚心煩氣躁,一定在琢磨詭計偷襲我軍,我們完全可以順勢而動,讓他掉進我們的圈套,一戰就俘虜了他!”
李雄不解的問道:“哦?那請先生說說如何一戰俘虜了他?”
閻式說道:“我們現在可以安排人去詐降,羅尚苦於沒有計策偷襲,肯定中計,待他派出人等來我郫城偷襲之際,可一網打盡,之後裝作他勝利之軍趁夜回到成都,騙他打開城門,則成都可一舉拿下!”
李雄又問道:“誰人可去詐降,才能讓那羅尚沒有疑慮而掉入我軍埋伏?”
閻式說道:“將軍還記得昨日因為糧倉被盜之事,鞭撻了一個仆人叫樸泰,我已經和樸泰商量過,此人願意到成都詐降,為自己恕罪。”
李雄思索再三,然後說道:“既然如此,就這麼辦!樸泰前去詐降,引誘羅尚主力前來攻城,五叔李驤處事老練,就由五叔帶隊埋伏,消滅敵軍,直撲成都,一戰而定!”
“是!”眾人領命之後便各自行動。
話說那樸泰帶著鞭傷來到成都,大喊投降,羅尚接到城中,並未懷疑,詳細詢問了李雄大營兵力糧秣之後,對投降自己的氐族首領隗伯說道:“李雄城寨你最熟悉,就由你帶領大軍協同樸泰前去剿滅這夥叛賊,務須小心行事!”隗伯領了命令帶領氐族部眾和羅尚大軍就前往郫城而來。按照約定,樸泰先行一步,回到郫城,夜晚在城中放火,然後在城上放下繩梯,接引隗伯大軍上城。
當晚,郫城果然火光衝天,城上繩梯也按時垂放,隗伯遂帶領人馬登城,就在大家攀登到一半之際,突然郫城城外一片火光,喊殺聲響徹天空,隗伯知道中計,慌忙帶人撤退,但是李驤早以截斷去路,就於馬上把隗伯擒住,隗伯所帶士兵紛紛投降。李驤憤怒的壓著隗伯到郫城府中交給李雄讓李雄發落。
李驤、李國、李離皆因為隗伯叛變,致使李蕩戰死和羅氏失去一眼,要求李雄將此人腰斬,以謝心頭之恨。
李雄心中對他當然也痛恨無比,但是突然間想到了範長生所言,得人心者得天下之後,對隗伯說道:“你本是西涼氐族人,為了生存跟著我們巴氐人,臨陣變節也在所難免,我赦你不死,望你知道悔改,好好為我們效力!”
隗伯以為必死無疑,聽到李雄如此說,便感言道:“小人以後和族人誓死追隨,在不敢反了!”
隨即,李雄按照計策讓李驤詐稱隗伯得勝部隊星夜南下攻擊成都,李驤帶領隗伯氐族士兵乘馬快速來到成都城下,當時還是深夜,李驤大叫道:“我們是隗伯手下,特來回信,隗伯大人已經得手,李雄等人都被斬首,趕快開開城門,我等要去見羅尚大人報喜領功!”
城上士卒點著火把,向城下觀望,發現果然是氐族兄弟,因此大開城門,李驤看到城門大開,急呼一聲:“殺!”眾人一起擁入成都城內,殺向羅尚所居的太城。城中士兵知道是詐,迅速跑到太城報告羅尚,羅尚大驚,即刻讓屬下關閉太城四門,在城牆上嚴密設防,以至於李驤隻得了少城,便會合後續大軍將羅尚防守的太城團團圍住。
羅尚死守太城,但是糧秣全都囤積在少城,冬季來臨,將士缺少糧食和寒衣,眼看軍中就要嘩變,太城不保,遂找來駐守城門的牙門將張羅等人商議。
羅尚說道:“如今太城危在旦夕,你們出城投降去吧,我自會一人向朝廷盡忠!”說完低垂頭顱,不在言語。
張羅感言道:“三府來到益州三載,和流民悍匪對抗,艱苦異常,大晉可以沒有張羅,但是不能沒有三府,今夜我等悄悄放三府出城,到了外麵,三府還可集結部眾,將來再殺回成都,為大晉保全益州,這裏就交給我們吧!”
羅尚看到張羅和眾將言辭懇切,遂感謝道:“如此,就遂了大家的願,我羅尚對天發誓,隻要活著,就會殺回成都,親手斬了李雄!”
當晚,羅尚在眾人的安排下,逃出成都,策馬往東麵疾馳而去。羅尚走後,張羅即刻抽出刀刃,要呼喊所餘士兵與李雄決一死戰,但是突然看到城牆上的士兵各個麵容憔悴,苦不堪言,遂慢慢將刀係回腰間,想了半響,對眾人說:“自從半年之前,那李雄在所轄領域廣施恩遇,我今日放走羅尚,本欲和眾人一起殉國,但是看到大家如此,我心不忍,如果大家同意,我們就獻城給那李雄,也好保障我等一家老小生活,不知大家如何選擇?”
過了一個時辰,士兵中才有人說話,遂紛紛表示同意獻城,張羅遂大開城門,向李雄投降。李雄帶軍隊進入太城,仔細詢問得知實情後,遂將張羅呼喚至跟前說道:“將軍對晉盡忠,對主有意,對下有情,真難得之人,我李雄可以向將軍保證,不動你等將士一根汗毛,不動城中百姓一粒穀米,願將軍肯歸順我軍,早晚教導於我,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張羅說道:“但憑將軍吩咐,張羅以死以報將軍保全家小之恩!”
話說李雄進入成都,住進刺史府,本是高興之事,但是範長生所提供糧食卻也用盡,成都存糧也不夠大軍之用,部族中多人因為成都百姓家有存糧,遂又起了搶奪之心,李雄憂愁,將所有部族將佐叫到府中。
李雄說道:“我李氏部族能有今天,全靠範長生資助,範仙送我下山之時,曾一再囑咐讓我廣施恩澤,半年以來,益州百姓富足,蜀中歸心,就連獻城之舉,莫不出此影響,今日我部眾不過小有饑荒,怎能又重蹈覆轍,幹起強盜之事,我聽說距離成都不遠,有一處縣城叫做萋縣(今四川省三台縣境內),周圍山上長滿山芋,無人采食,從明日起,我帶頭帶領全族一起去那裏采集山芋充饑,如果膽敢有人搶掠益州百姓一粒穀米,我還是那句話,定斬不赦!”
於是李雄帶領全族都去山上采集山芋唯生,一改以往行徑,對益州百姓沒有任何騷擾,益州境內得到大治,百姓紛紛歸心。
話說羅尚帶領一幹屬下向東撤逃,半路上又集結了大批逃兵,聚集了幾千人來到了益州和荊州附近的巴郡(今四川省重慶市)安頓下來,重新組織了三府,指揮安排軍隊尋機反撲李雄。但是不久,羅尚也遇到了和李雄一樣的糧食問題,因為益州大部分郡縣都為李雄占據,無奈之下,隻能派別駕(一州軍事長官之副職,比兩千石,四品)李興前往荊州要糧。
李興逆江北上,不多日,便來到了荊州首府襄樊,找到劉弘,希望要到糧秣供給益州。劉弘穿戴好黑色官服,佩戴好水蒼玉和銀印青綬,正了正自己的兩梁進賢冠,就把李興請到了刺史府正廳詢問道:“李別駕辛苦,不知現在益州形勢如何?”
李興慚愧的說道:“秦州流民頭領李雄霸占了成都,益州北部大部分郡縣陷落賊手,眼下羅三府奉朝廷旨意,正在巴郡集結兵力,伺機反撲,一舉奪回益州和成都,但是糧秣缺乏,聽說荊州去年大熟,特奉羅三府之命前來懇求劉刺史準予供給糧秣三萬斛,以解益州燃眉之急!”
此話正被來此交付公文的荊州度支(州度支,主管荊州錢糧,千石,五品)郭舒聽到,驚訝的說道:“什麼?三萬斛?荊州本地也很缺糧,哪有這麼多供給益州,劉刺史,這些糧食你要答應,你出,我可拿不出來!”
劉弘笑道:“度支何故如此小氣,前兩日我還留心見你收了零陵(今湖南省長沙市)的五千斛糧食,怎麼說的我荊州如此缺糧?”
郭舒答道:“劉刺史你看見了,我就不說什麼,那就把這五千斛借給益州,說好了是借,他羅三府不能不認賬,益州川府之國,將來連利息一起還!”
劉弘又笑道:“度支不必如此,益州,荊州都是我大晉之土地,不能厚此薄彼,我們借給益州三萬斛,就不用擔心西麵李雄的威脅,對我荊州百姓也是有好處的,雖然難,還是借給吧。”
郭舒不高興的說道:“既然刺史發話,我就借了,前些日他們揚州周玘也找我們借了兩萬斛米,我就奇怪,揚州那邊怎麼會缺米?!”
劉弘笑著解釋道:“現在張昌雖然敗亡,可是他的部將石冰卻持其勇猛,占了揚州,徐州,周玘是江南大戶,和族人一起輔助大晉,匡扶社稷,本也是難得之事,他雖不缺米,但是從荊州走,順江而下,到得快些,等將來平定了揚州,你還怕他賴這幾萬斛糧食的帳嗎?好了,快下去與李別駕交割糧食去吧。”
李興看到劉弘如此慷慨大度,遂跪下說道:“李某為官半生,未見過劉刺史如此通達之人,如果刺史不棄,李某甘願為刺史效勞!”
劉弘立刻正色道:“別駕是益州別駕,自當為益州盡忠,何可左顧右盼,做出此等不忠之舉,再勿多言,回去之後,告訴羅三府,我會派治中(荊州後勤官員,六百石,六品)何鬆率軍進抵巴東(四川省奉節縣),支援他,算是我荊州幫他一次!”
李興看到如此,不敢多言,謝恩之後匆匆退出和度支一起交割糧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