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向彩炮燃放的街心走去，當鬱紅妝回過神來之時，眾人已經不在她身邊。她透過人群的間隙遠遠地看見南宮重光與司空櫟站在一店鋪前說話。樹海和潮洛門湊在麵具攤前仔細挑選著麵具，俄日敦塔娜已經不見蹤影。鬱紅妝微微笑了一下，轉身沿著石板路朝僻靜之處緩步前行。
    經過身邊的人也許已經習慣了來自各地的旅人，並沒有誰注意她的西域裝扮。偶爾會有人微笑著向她問好，她也同樣微微一笑，輕聲問候。
    流經蓮塘古鎮的河上有一座石橋，每到夏日，石橋下滿是綻放的紅蓮。碧綠的荷葉襯托著紅色的花向河道的兩側蔓延，美麗如畫。遠遠地鬱紅妝見到了石橋，她加快步伐走了過去。石橋附近的人不向別處那樣多，自有一番幽靜之情。橋上站著寥寥幾個人，皆向遠眺望。鬱紅妝看著遠處天空中的絢爛景象走上橋，她突然站住不動。
    橋上站著一人，一襲紫衣，他的背影筆直頎長，些許黑發用銀冠束起。他和她幾步之遙，她手臂上漸漸消失的傷口，其中突然有脈絡跳動了一下。她仿佛感覺到他握住她的手腕，呼吸噴灑在她的手臂上。
    若說是偶然遇見，那麼也真是有緣。鬱紅妝沒有上前，她退了一步。
    紫衣人先開口：“紅妝是在看風景，還是在看人。”
    他轉過身來，麵容依舊美麗，膚色在夜晚顯得更加白皙，額心的菱花像生在夜裏的妖。
    “倒真是湊巧，公子今日也在此地。更湊巧的是，公子同紅妝一樣都想來橋上看看。”鬱紅妝揚著嘴角，眼睛裏卻平靜異常。
    “怎麼是湊巧呢，我一直在等你。”他的眼睛直直看過來，裏麵的光讓鬱紅妝刻意避開。
    “公子說笑了。”鬱紅妝向他走過去，她並不想讓他以為她害怕他而離得那麼遠。
    “公子，我已經聽煩，叫我的名字。”
    “鬱公子。”
    紫衣人微笑，他俯身在她耳邊道：“你還是不相信我。我會讓你相信我的，夫人。”他的唇很快地落在她額心的綠寶石上，讓她來不及躲開。
    鬱紅妝向後退開一步。“你太放肆，誰是你的夫人！”
    “正是那名正在生氣，額心一點翠綠的女子。”
    鬱紅妝突然微笑，她秋色的眼彎起，輕聲道：“紅妝未曾生氣，公子想多了。”
    鬱流溯看著她，目光變了又變。鬱紅妝道：“既然遇見，不如一同走走。”
    鬱流溯道：“你可願意我與你們一同上路。”
    “不願意。”
    鬱流溯嘴邊浮現笑意。“以為她是柔軟的花，原來卻是有爪子的貓。”
    “如花女子太易折，還是當有九命的貓好。”
    “你當真不願意。”
    “不願意，一段路也不願意。”
    “你總會願意的。”他的語氣有些奇怪，讓鬱紅妝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仍然微笑著。他說：“紅妝，來。”說著握住鬱紅妝的手。他的手像那一夜一般寒涼，他的武功很高，但是掌心找不到薄繭。她任他握著，帶她走到橋欄邊。俯看過去，河麵映出天空炫目的彩光。幾艘燈船靜靜行駛，發出淡黃的微光。河邊是放燈的人，女子尤其多。燈上黑色的字跡表達了人們的美好心願。
    這個夜晚，空中的月並不是很明亮，但河中如星子般的燈照亮了人的心。鬱紅妝突然想到白日南宮重光說：滿目星光，水中的河燈靜靜漂移，安靜站在河邊的人麵容上滿是希翼。如若身邊是所愛的人，世間再沒有更加美麗的時刻。
    她不禁轉過頭去看著紫衣男子，他的側臉線條美好。心中突然有個想法冒了出來，把她嚇了一跳。
    如果他真的是流溯便好了。
    “不會的。”她對自己說。
    他聽見她的聲音轉過頭來看她，握了握她的手，而後對她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是第一個對你說的人麼。”
    鬱紅妝沒有回答。
    他又微笑，他說：我的榮幸。
    身後突然有人喚她：“小姐。”鬱紅妝回過頭去，白衣的司空櫟站在橋下靜靜看她。他的目光調轉，看向鬱流溯，而後又移向他們握著的手上。鬱流溯突然莫名地笑了，鬱紅妝側臉，看見他眼中有流光一閃而逝。他鬆開她的手，呼吸拂上她的發：“夫人，有人來尋你了。”
    “鬱公子，少說幾句沒人當你是啞巴。”她對司空櫟道：“司空公子，怎麼了？”
    “小姐離開太久，大家都在找你。”他的聲音冷冷的，與平日有些不同。
    鬱紅妝以為他是因她不悅，帶著歉意道：“多謝司空公子，紅妝隨後便回客棧。”
    司空櫟看著她，突然低下頭去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轉身離開。
    鬱紅妝若有所思地望著司空櫟的背影，而後回過身來向鬱流溯道：“告辭。”
    鬱流溯的眼睛彎起如同天上的弦月，他說：“其實我卻有另一個與鬱流溯不同的名字，不過，你一定不會想知道。”他臉上的笑容突然令人的心下沉，鬱紅妝模糊地覺得，這樣的笑容似乎特別適合一個人。可是那個人的名字，她記不起來。
    “紅妝，再會。”他如同風般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