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之卷-短歌一曲唱寒刀 第十章 仁未盡,義已絕,英雄何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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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又見黃昏。
高高聳立的雪峰被落日映紅,像雲霞般燦爛,放目望去,但見在天山腳下美麗的草原裏,一望無際的野花,鋪下一地金黃,構成一副優美的畫卷。
在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上,李冰嫻和米浩母子二人相互依偎著,翹首望向天山,那個方向,是他們已經被燒毀掉了的家園。
他們在等待,等待著米玨的歸來,還有一份驚喜。
落日漸漸沉沒,周圍雪峰的紅光慢慢消褪,銀灰色的暮靄悄悄籠罩草原……就在這個時候,米玨終於回來了,卻並沒有帶來那份驚喜。
看著丈夫悲傷無語的樣子,李冰嫻心裏明白,希望已經破碎,這一生這一輩子,她再也見不到她的女兒。
她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哭喊沒有流淚,因為她知道,此刻,丈夫的心也是痛的,也許,比她的心更痛。
悲傷、痛苦和絕望,相互交織在一起,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這是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能毀天,也能滅地,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擋,又何況是血肉相連的人心?
李冰嫻偎在丈夫的懷裏,就這樣昏死了過去。
米玨緊緊擁抱著妻子,沉吟了許久,突然出手如電,點在她的昏睡穴上。
家破人亡,生離死別……經曆過太多太多人間的磨難,她實在已經太累太累,是時候多睡一會兒了!
“掌門師兄,如今天色已晚,我們將何去何從?”柳隨風強壓心中悲痛,首先出聲問道。
米玨將妻子橫抱在懷裏,苦笑道:“家是回不去了,今後,我們注定了要流浪,居無定所,四處漂泊……”
“掌門師弟。”公孫奇緩緩道,“我們先到雪山鎮落下腳來,等到一切都安定下來了再作打算,你看如何?”
米玨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雪山鎮是與天山相隔最近的集市,在平常,天山派弟子的衣裳和食物,以及生活所需用品,都是從那裏購買回去的,那裏的人們對這個古老的武林門派都深懷敬仰和尊重,在那裏落腳,已經是目前唯一的最好的辦法。
米玨轉身回望,但見在那遙遠的地方,天山巍峨,白雪茫茫,家,卻已不可複見。
“天山一派,隻怕從此就要滅絕了!”米玨心裏暗暗歎息,悵然若失。
天山派在江湖享譽數百年,如今毀於一旦,這一輩子,他是否還能重振旗鼓,卷土重來?
夜色蒼茫,月如水。
米玨等人一走進雪山鎮,心裏就生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這個地方,仿佛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這裏的東西當然沒有任何的改變,變了的隻是這裏的人,每一個人。
雪山鎮的曆史,和天山派同樣古老,從一開始,這裏的居民就將天山派奉若神明,稱之為“雪山上的雄鷹”和“草原上的駿馬”,他們對天山派弟子熱情如火,如兄如弟,比親人還親。但在今夜,這些人的目光和態度都突然變了,變得不再熱情,不再親密,就像對待陌生的過客那麼冷淡,甚至還有一些人遠遠看見他們,早就遠遠避了開去,絕不招呼,更不相逢,仿佛看見了瘟神,唯恐避之不及,便會為他們帶來巨大的、不可預知的災難。
在平常,每逢天山派弟子下山購買物品,又或途經此地,這裏的人必然滿臉笑容,大獻殷勤,像現在這般冷若冰霜的態度是絕無僅有的,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翻臉竟比翻書還快?
“世態炎涼,人情淡薄,真是可笑複又可悲!”公孫奇似有滿腹牢騷,感慨萬千,不勝唏噓地冷笑道,“這裏的人肯定是聽說天山派已經滅亡,僥幸生還者隻不過是夾著尾巴逃之夭夭的喪家之犬,再也不是他們的守護神,用不著將我們視作神明來供奉,所以對我們不理不睬,視若無睹,連話都不屑和我們搭上半句了!”
“咳……呸!”柳隨風狠狠地吐出一口濃痰,用腳狠狠地跺了跺,滿臉鄙夷地道:“他們瞧不起天山派,我們還瞧不起這些勢利小人呢!”
“不對!”米玨搖頭道,“你們都錯了。”
“何錯之有?”公孫奇怒氣衝衝道,“這些人根本就是見風使舵,狗眼看人低。”
米玨臉色凝重,搖頭道:“我看不然,這裏的人民風淳樸忠厚,熱情豪爽,決不會瞧不起別人,這其中,一定是另有隱情。”
“為什麼會這樣,我們找個人問問不就知道了?!”葉玉清性情剛烈直爽,不耐其煩道,“大師姐,你性子好,你去問問。”
劉玉秀點點頭,向對麵一個中年漢子走了過去。豈料她還未走近,那漢子突然掉頭就走,一溜煙地大步走遠了!
劉玉秀不由得一愣,呆了半晌,又走向站在近處的一個烏孜別克族婦女。那婦女神色一變,慌慌張張地撒開兩腿,回頭就跑,轉眼消失在街角暗處。
劉玉秀長長歎了口氣,慢慢走了回來,苦笑道:“這是怎麼了?他們好像很怕我似的,是我長得醜,還是他們心裏有鬼?”
米玨失笑道:“誰說你長得不好看了?”
“那麼說,是他們的心中有鬼?”葉玉清咬牙切齒地恨恨道,“我真想一劍剖開他們的胸膛,看看他們心中的那個鬼究竟是什麼樣的。”
米玨失笑道:“先別想著這事了,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在平常,天山派弟子想要在雪山鎮裏隨便一個飯館坐下來喝喝酥油茶,自然是毫無問題的,但現在,一切都變了,變得非常困難,曾經笑容可掬的老板們,不是黑著一張臉拒不接待,就是惡言相向下逐客令,有的甚至幹脆直接閉門打烊,死活不肯讓他們進去小憩。
夜色漸濃,雪山鎮中燈火也逐漸熄滅,這一個晚上,人們仿佛在躲避著什麼,睡得特別早。
米玨等人站在街道上,微寒的夜風不住撲打在麵上、身上,寒意竟掩蓋住了饑餓的感覺。饑餓與寒冷,都是可以忍受的,但心底的痛和悲,卻無法隱藏。他們就像是一群被世俗遺棄的孩子,孤獨而無助。
就在這時,從街角的暗處傳來一個輕輕的、蒼老的呼喚:“米大俠,米大俠……”
米玨注目望去,隻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躲在暗影之中,正在向自己不斷揮手。
“是你嗎?阿提雅大媽!”米玨快步走了過去。
那白發老嫗點點頭,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幹枯瘦弱的手裏提著兩個大大的包袱,慢慢地遞給米玨。
米玨微微一愣,迷茫地望著阿提雅大媽,不解道:“阿提雅大媽,你這是……”
“噓!小聲點!”阿提雅大媽仿佛受了驚嚇,一雙昏花的老眼警惕地東瞧瞧西望望,壓低聲音道:“米大俠,你把這兩個包袱收下吧,我知道,你是好人,整個天山派的弟子都是好人。我能為你們做的,就隻有這些了!這裏的人對你們已經仁至義盡,但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責怪他們……”
她語無倫次地嘮叨著,神色中充滿了驚惶和恐懼,似乎在害怕著什麼。
米玨趕緊打斷道:“阿提雅大媽,這是什麼?”
“裏麵是一些抓飯、烤餅和奶茶,是我專門為你們而準備的。”阿提雅大媽道,“你們趕緊離開這裏吧,這裏不是你們能待的地方,否則你們會給這裏的人帶來災害的……”
“災害?什麼災害?”米玨吃驚地道,“阿提雅大媽,你究竟在說什麼?你為什麼要說我會給這裏的人帶來災害?”
阿提雅大媽搖搖頭,再也沒有說什麼,回轉身,慢慢走進了黑暗之中,一邊走,一邊嘴裏念念有詞:“真是造孽啊!我都快入土的人了倒無所謂,這裏的年輕人路還長著呢,可千萬不能有事……”
米玨手裏提著那兩個包袱,呆呆地愣在了那裏,久久不能動彈。
公孫奇大步走過來,輕聲道:“怎麼了?阿提雅大媽對你說了些什麼?”
米玨苦笑道:“她說的話很奇怪,她說如果我們不趕緊離開雪山鎮,將會給這裏的人帶來災害。我想問個明白,她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阿提雅大媽怕是老糊塗了,盡說瞎話。”公孫奇笑罵道。
米玨臉色忽然變得很嚴肅,正色道:“不,我覺得她說的是實話,也許我們的出現,的確會給這裏的人帶來什麼樣的災難。公孫師兄,我們這就離開雪山鎮,不要在此地多作逗留了!”
話音剛落,忽聽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啊……”
米玨臉色頓時大變,失聲道:“是阿提雅大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