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劍之卷-殺手劍無情 第八章 鐵槍山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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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秋,風寒刺骨;又是黃昏,天色將晚。
雖然天色還未完全黯淡下來,但鐵槍山莊大門外的三十六支火炬,已亮熊熊地燃燒起來。老槍就站在鐵槍樓第三層的露台上,臉色比西山的夕陽更紅,目光卻比火炬上的烈焰更明亮。
老槍有“兩老”,一是他的家傳鐵槍,二是他的年紀。
七十八歲這個年紀的人,通常都已拄著一根木拐,連走路也須別人攙扶了。但並不是每個老人都如此老態龍鍾,至少老槍就不必倚仗任何的扶持才能走路。他的身材並沒有因年紀的老邁而變得萎縮,肌肉也沒有出現多餘的一塊贅肉而顯得鬆馳,他的腰脊還是挺得如他家傳鐵槍般筆直,雖然他並不能算體格魁梧,但他的一雙手還是可以撒裂巨熊的胸膛,單憑一隻手指就可力挽狂奔中的快馬,尤其是他身體上的某一個部位,常常都在展示著男人的雄風,為他捍衛著一個已經逐漸老邁的男人的尊嚴。
這就是老槍,一個令敵人都不能不敬佩的對手,一個令女人都不能不屈服的情人。
七十八歲的老槍,就算他再多活七十八歲,也絕不肯承認自己已老。可是他總覺得自己是孤獨的。名利和地位,榮耀和聲譽,他都已經擁有,唯一值得遺憾的,就是老槍雖然活了七十八歲,但卻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而他這個女兒,卻在八年前突然失了蹤。她是怎樣失蹤的?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問,而老槍更不會向任何人提起!
黃昏終於消失在了夜幕裏。
老槍依然站在鐵槍樓高高的露台上。周遭一片靜寂,老槍屏住呼吸,自己的心跳聲清晰可聞,他甚至還可以聽見十丈外一條蜈蚣爬動時所發出的聲音。他的耳力之佳,就和他的視力一樣,絕對沒有人會懷疑他是否已變成了老糊塗。
別人也許越老越糊塗,但老槍卻似乎是越老越辣,越老越清醒。
老槍一動不動站在這裏,已經超過了一個時辰。一個常人站立了這麼長的時間,都難免有些疲憊,忍不住要活動一下筋骨,但他卻好像並沒有這種感覺。他是個很能忍耐的人,尤其是年紀越來越老的時候,他的忍耐已超越了一個老人的極限。
沒有人敢問他為什麼站在這裏,在鐵槍山莊,絕對沒有一個人敢過問他的任何事情,因為他並沒有給任何人這樣的權利。
忽然之間,從鐵槍樓樓梯間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老槍沒有轉身,甚至連眼角都沒有向後瞄去。他已知道來者是誰。除了鐵傳雄之外,在鐵槍山莊已經沒有別人敢未經老槍的準許,就擅自來到這座高樓的第三層。
鐵傳雄是老槍唯一的弟子,本不姓鐵,十年前被老槍認作義子之後,他就決定忘記自己原來的姓名。
很快地,腳步聲在老槍身後戛然而止。
鐵傳雄身著一襲寬大的灰袍,看不出他的體形是胖還是瘦。他的年紀並不大,從他的外表看來,絕對不到三十歲,長得雖非英俊非凡,但也算得上是儀表堂堂!他凝望著老槍挺得筆直的背影,忽然道:“師父,‘殺手無情’青龍燕重衣,已經就在路上!”
鐵傳雄雖然是老槍的義子,但他們之間,卻一直都是以師徒的名義相稱的。
老槍仍然沒有回頭,也沒有點頭,低沉著聲音道:“我知道,我已經看見他了。”
他的目光慢慢凝望著遠處,落在鐵槍山莊之外的一條寬大的路上。
熊熊火光,照亮了夜空,也照在了前方,天地間,亮如白晝。
在路上,一人迎著火光快步而來。
這人的步伐很輕,也很快,他的腰挺得很直,寬大的黑色鬥篷迎風敞開,露出腰間一截劍柄。劍柄陳舊而古老,卻又極其光滑。他頭戴一頂寬大的鬥笠,鬥笠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個麵孔,隻微微露出一小截挺拔的鼻尖,和兩片薄薄的嘴唇。他還很年青,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冷漠的神采,但這份冷漠卻無法掩蓋他青春的氣息。
這人行走的時候,除了兩隻腳在運動外,其餘所有的關節,仿佛完全都處於休息狀態,似乎絕不會浪費多餘的東西,包括力氣。
鐵槍樓的二樓,是老槍款待貴賓的地方。老槍在江湖上的朋友雖然不算少,但能夠成為鐵槍樓貴賓的人,卻並不多。
燕重衣踏進鐵槍山莊之後,還未說過半個字,就已被莊丁恭恭敬敬的把他帶到了這裏。
鐵槍樓的二樓是一個修飾華麗、氣派高貴的會客廳,絕大多數人走進這裏,都難免會一時被奪去自己本身的氣勢。但燕重衣的神態一點也沒有改變,甚至連正眼都沒有去瞧客廳裏麵的擺設,他一說話就這樣問老槍:“莊主是找我來談生意的?”
“不錯。”老槍不否認。
燕重衣點點頭,雙目環顧,目光忽然停留在了鐵傳雄的身上,冷冷道:“你出去!”
老槍立刻皺起了眉頭,卻沒有說話。
鐵傳雄正在拿著一個火折子燃點一支小指般大的檀香,聽見這句話,臉上的肌肉仿佛跳了跳,抬頭望著燕重衣,問道:“你要讓誰出去?”
“你!”這個字仿佛是從燕重衣喉嚨裏逼出來的,沉重而沙啞。
“我?”鐵傳雄愕然一愣,不由自主手上微一用力,“啪”地一聲輕響,檀香斷為兩節。
“就是你。”燕重衣這一次連看都不再他一眼。
鐵傳雄臉上的肌肉跳得更加厲害,目光也變得有些惱怒和凶狠。他在鐵槍山莊的地位極高,除了老槍以外,誰也不敢對他說出如此毫不客氣的言語,就算走出了鐵槍山莊,認識他的人都要恭恭敬敬地跟他說話。
他沒有出去,仍然像一根釘子般站在原地。在這裏,除了老槍,誰都不能命令他做任何事情。
燕重衣的瞳孔倏地縮小,冷冷道:“你沒聽見我說的話麼?”
“聽見了。”鐵傳雄淡淡道,臉色毫無表情。
“既然聽見了,為什麼還不走?”燕重衣的聲音更冷漠了一些。
鐵傳雄的嘴角露出一絲冷漠的微笑,道:“非走不可麼?”
“你不走,我走!”燕重衣果然說走就走,說完這句話,他的腳步已向外移去。
“燕先生請留步。”老槍的聲音忽然響起,這個時候,他已經不能不說話了。
燕重衣恍若未聞,身子繼續向外挪動。
老槍臉上立即變了顏色。
鐵傳雄的臉色也有點發青,青得就像是一片青青黃黃的菜葉子。
“燕先生請留步,我出去就是。”鐵傳雄終於勉強一笑,緩緩道。
這一次燕重衣的腳步果然停了下來,他轉過身子,一雙深沉但冰冷的目光又落在了鐵傳雄的身上。
鐵傳雄卻沒有去看他,隻是鐵青著臉,一步一步慢慢向樓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