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卷-刀鋒猶未冷 第十六章 小樓昨夜又東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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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午夜悄然逝去,天終於亮了。
伏在幾上的歐陽情突然驚醒,眼角猶自殘留著淚痕。
葉逸秋,他不是回來過嗎?
但見房內一切依然,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在原來的位置,哪有半點葉逸秋回來過的痕跡?
莫非這又是一場令人黯然神傷的夢?隻是這夢,為何竟又如此的真實而清晰?
歐陽情心念一動,突然長身而起,一步竄到窗前,舉目凝望。
花園中木葉蕭蕭,落紅遍地,充滿了一片肅殺、蕭艾之意,唯有那片荷塘裏,荷葉張開,依然苦苦支撐著最後的一點點綠。
遠處的長街,傳來各種紛雜的聲音,小販的吆喝聲尤其刺耳,人們已經開始在秋天的晨曦中工作、活動。
歐陽情歎息著,緩緩收回了目光,然而就在她匆匆一瞥之間,整顆心突然又一次狂跳起來,呼吸卻幾乎停止。
小樓的對街,孤獨地站著一個人,仿佛已經站在那裏很久了。
歐陽情看不見他的臉,隻看見他頭頂上的鬥笠和他身上的一襲白衣,但他那倔強而筆直的站姿,她卻是再也熟悉不過了——冷漠而孤獨,自信卻又充滿了傲岸!
是他!一定是他!這世間,除了葉逸秋,還有誰可以如此孤傲,如此獨特?卻又如此說不出的憂鬱和寂寞?
歐陽情忍不住便要高呼出聲,但那人輕輕一閃,竟已忽然不見了。
葉逸秋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
歐陽情癡癡地站在窗前,癡癡地望著那個熟悉的人影消失的地方,就像是一尊石雕,一動也不能動。她的心已經亂了,“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
那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而沒,像一片雲飄來,又飄去,如此匆匆,又如此不留痕跡,莫非這隻是一種幻覺?
思念太深,總難免產生某種虛無縹緲的幻覺的。然而這一切是如此的真實,分明不是幻覺。
歐陽情相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葉逸秋挺拔的身影,冷峻的神態,所有關於他一切的一切,都已如烙印,深深刻在她的心裏,她的靈魂深處,永遠都抹不滅揮不去。
她連在夢裏都能見到他,又豈會認不出他的人呢?可是……他既然已經回來,為何又不肯和她相見?
歐陽情想著想著,眼淚幾乎又要忍不住掉落下來。
相思是何其之苦,思念是何其之痛,難道他竟從未想起過我嗎?他是否明白,我想念他,正如他想念葉夢君那般深刻?
想起葉楚君,歐陽情的心又是一痛。
他和她之間,那是一種何其偉大而又何其動人的愛情?一個女人,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連死都不害怕,這世上又有幾個女人能有這種勇氣?既然他一直無法忘記葉夢君,無法忘記那段銘心刻骨的愛情,又何必回來?
也許……也許他回來,隻是想看看我這個故人而已……歐陽情隻能用這個連自己都不滿意的理由來安慰自己。
想到這裏,歐陽情的心卻更亂了,體內總有一股熱乎乎的東西在沸騰,像火苗般四處亂竄。她長長歎息一聲,慢慢地闔起了眼睛,此時此刻,她需要冷靜。
人往往就是這樣,你越想要平靜下來,卻偏偏會變得更衝動。
歐陽情是個美麗的女人,但決不是個衝動的笨女人,然而在片刻之後,她卻突然轉身,飛一般衝了出去。
她決定去尋找葉逸秋,無論他是為了什麼回來,她都要問個明白,縱然沒有答案,但隻要見一見他,也勝過這相思千百萬倍。
愛情,本來就是盲目的,沒有為什麼,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但愛情的本身,無疑充滿了神秘的魅力,若非如此,世人何必為它神魂顛倒,甚至迷失了自己?
安柔,一個既安靜又溫柔的女孩,一個比風更有氣質、比水更富激情的少女。
此刻,她正坐在高高的櫃台後麵,美麗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卻掩不住一絲疲倦的神色。她實在太累了,這九個月來,歐陽情一直無心經營這家偌大的酒樓,把自己鎖在那幢小樓裏自艾自怨,惶惶不可終日,就連她這個好姐妹也難得一見。
天涯海閣的生意,永遠都是金陵城最好的,她不得不終日周旋於各形各色的客人之間,這重荷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雖然毫無怨言,心裏的憂愁卻一天濃於一天。
她並不喜歡葉逸秋這個人,隻因葉逸秋太冷,太酷,也太無情(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她隻同情歐陽情。歐陽情一心一意、執迷不悔地愛著他,不辭勞苦,遠赴華山,生死追隨,最後卻隻換來一場春夢。
夢猶未醒,人已遠杳。
像歐陽情這種女人,一旦付出了真情,是怎麼也收不回來的,安柔實在太了解她了。
秋天的清晨,總是有些微涼的寒意,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照著安柔的飄飄長發,照著她恬靜的麵容,也照在了她那襲淡藍色的衫子上,就像是一圈多姿多彩的光環,使得她全身都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陽光總是溫暖的,安柔卻絲毫感覺不到陽光給她帶來的舒適和愜意。
一天有十二個時辰,每一個時辰,天涯海閣都是開門揖客,通宵不打烊的,客人們來來去去,但在這個微帶寒意的清晨,來到這裏的第一個客人,卻是一個道士。
天涯海閣享譽華夏,接納的本是來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物,道士在此出現本不足為奇,安柔卻偏偏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道士身材頎長,發髻高挽,麵目清瘦,頜下一綹長須無風自動,背負一柄長劍,左手持著一把拂塵,舉止之間,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韻味。
如此一個方外之人,本無奇怪之處,安柔卻覺得他與眾不同。
這道士既不投宿,也不吃飯,隻是要了一盅香茗,慢慢地獨自細細品嚐,瞧他那悠閑的神情,卻又似若有所待。
安柔也懶得理會,心裏卻在尋思:“一大早就遇見了道士,不知道和尚會不會來?”
心念方動,忽聽一聲“阿彌陀佛”,有人說道:“天涯海閣,想必就是這裏了。”
真是大白天說不得鬼,居然真的來了和尚。安柔不由得搖搖頭,暗暗苦笑。
那僧人慈眉善目,發亮的禿頭烙著九個戒巴,右手提著一根禪杖,左手撚著一串佛珠,乍一看去,似乎未及天命之年,其實已逾花甲。
“阿彌陀佛。”那僧人又喧了聲佛號,“女檀越,請了。”
“大師不必多禮!”安柔起身還了一揖。
“老衲此番遠道而來,長途跋涉,饑渴難忍,此間可有素食齋菜裹腹?”那僧人的聲音清晰可聞,低沉迂回,讓人聽來,竟如沐春風,心境平和。
“大師請稍候,素食齋菜片刻就來。”安柔恭聲說著,臉上陰霾不覺去了大半。
那僧人雙手合什,道了聲謝,神情間竟流溢出一種和祥之氣。
“法羅大師,是你麼?”溫和而清越的語聲中,那長須飄飄的道士長身而起。
“阿彌陀佛!”那僧人回首淡然一笑,“原來是清虛道兄,近來可好?”
這一僧一道的交談雖然雲淡風輕,輕描淡寫,安柔的臉色卻忽然變了,心下詫異:“原來這和尚竟是少林寺藏經閣長老法羅大師,怪不得神態之間如此從容沉靜,的確有幾分超脫凡塵之相。那道士既號‘清虛’,想必就是武當派修為最深、人緣最好的清虛子道長。”
少林寺遠在北方,武當山雖然與金陵比鄰而居,但彼此間相隔總有數日腳程,但瞧二人風塵仆仆的樣子,似是日夜兼程,匆匆而來,偏偏又相遇得如此湊巧,實在是件很奇怪的事。
“難道少林和武當這兩大門派,竟是發生了什麼大變故?”安柔心思慎密,八麵玲瓏,但其中隱情卻是始終都無法猜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