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之卷-刀寒再凝眸 第二十七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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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情一覺醒來,眼角猶帶淚痕,枕頭卻已濕透。她是被一個惡夢驚醒的,在夢裏,任我殺正在和一個很美麗的女人拜堂成親,她看不清楚這個女人是誰,隻知道這個女人決不是她自己。
她傷心欲絕,淚流滿麵,跑過去拉起任我殺的手轉身一路狂奔,直到再也聽不見人們追趕的聲音了,才停住了腳步。她哭泣著責問他,為什麼不娶她而娶別的女人?
任我殺無言以對,突然竟一口鮮血噴在她的臉上,英俊的臉孔痛苦地扭曲,猙獰如地獄的魔鬼,隻見“冷月彎刀”從他的背心刺入,從前胸穿出,露出一截冰冷的刀尖。
紫羅蘭夫人慢慢地從他身後走了出來,美麗的容顏猙獰可怖,早已失去絕世的風華,高貴的氣質。
“你殺了他,你為什麼要殺了他?”她撲過去,立即被紫羅蘭夫人狠狠地推倒。
看著任我殺慢慢地倒下去,紫羅蘭夫人仰天大笑,笑聲如狼嚎,似鬼哭:“本宮得不到的東西,你們也休想得到。”
……
在夢裏,她哭得肝腸寸斷,心都碎了;醒來後,她依然感到手腳冰冷,心有餘悸。
從窗口望出去,逍遙宮已宛然可見,四下裏卻依然一片寧靜。
她凝神仔細聽了聽,隔壁不斷傳出和緩而低沉的鼾聲,知道任我殺三人猶在酣睡,於是輕輕地走了出去。
這幾天,雪已漸漸變小了,風也不再像往常那般的寒冷,拂過臉頰,她便有一種清醒的感覺。望著像一個巨人般佇立在花海之中的逍遙宮,想起夢中可怕的情景,她心頭突然變得沉甸甸的,目光如晨霧般朦朧而迷茫。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有人踏雪而來,跫音仿佛就回蕩在她的心裏。
腳步聲倏然而止,歐陽情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心弦卻已微微顫動,她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來的這個人,一定就是任我殺。
那個人也沒有說話,過了很久很久,才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果然是他!歐陽情心裏忍不住有些歡喜,但快樂卻總是一現即逝,來的比去的時候還快。
任我殺遲疑了許久,終於慢慢地走了過來,卻離她站得很遠、很遠。
為什麼?是什麼原因讓他和她突然變得如此拘謹、陌生?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歐陽情忍不住輕輕歎息著,心裏暗暗悲傷。
任我殺抬起了頭,目光卻垂得很低,竟不敢看她一眼,囁嚅著道:“你……”
“別說話。”歐陽情倏地伸出兩根嫩如春筍的玉指,放在嘴唇邊輕輕“噓”了一聲,眼睛閃爍著一種神秘的光芒,更小聲地道,“你聽……你聽見了嗎?”
“聽什麼?”
“雪落的聲音。”
“雪落下來也有聲音?”
“為什麼沒有?花開的時候都有聲音,雪落下來豈非也是一樣的?花開有聲,雪落無痕,隻怕人生也是如此。”
任我殺心頭狂震,這些話不正是他曾經對她說過的嗎?
那時、那刻、那一株梅樹下……不同的地方,一樣的人,卻已是另一種異樣的心情。昨是今非,物是人非,時光過得太快,一切也變得太快。
花開有聲,可是如何比得上情人的聲音?雪落無痕,可是愛過的心如何才不會留下一道傷痕?該記起的,總會記起;想要忘記的,卻是用盡一生的時間,總也無法忘記。
任我殺無奈地笑了笑,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鼓起了勇氣,目光終於落在歐陽情的臉上。
歐陽情眼中已噙滿淚花,嬌柔的樣子讓任我殺心中一痛,一種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幾乎忍不住想把她擁入懷裏,讓她在自己的懷抱中好好的痛哭一回。但是他絕不能這麼做,如果他不能狠下心來斬斷情絲,深受傷害的人將不僅僅隻是歐陽情。
“昨晚……你是不是做了一個夢?你夢見了什麼?”
歐陽情目光迷惘,茫然道:“是啊,我夢見了什麼?痛苦,死亡……”
“死的人是誰?是不是我?”
“這很重要嗎?隻不過是個夢而已!何況……我隻是個不相幹的人……”歐陽情似乎快要崩潰,淚水終於忍不住撲簌簌地落下。
“你在夢裏一直喊著我的名字,哭得很傷心,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歐陽情渾身一顫,倏地抬起目光,刹那間,四目相對,目光交織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是麼?這很重要嗎?你還在意我嗎?”歐陽情癡癡地喃喃道。
任我殺痛苦地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你知道嗎?在我心裏,你一直比我的生命還重要。如果沒有你,天知道我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天知道我是不是……是不是還能體會到幸福的滋味?”
歐陽情眼中掠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我真的有那麼重要?你為什麼從不跟我說?”
“現在才說出來也許的確已經太遲了,我隻希望還可以挽回一些什麼……”
歐陽情什麼也沒有再說,忽然像一隻小鳥般飛奔過來,撲入他的懷裏,輕輕啜泣著,也不知是因為悲傷?還是歡喜?
任我殺刹那間已完全怔住,再也忍禁不住,伸出雙手輕輕擁抱著她。這時候,他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是愛著歐陽情的,他的心早就悄然接受了她的愛情,隻是他實在不能承認而已。
此時此刻,天地已漸遠去,悲傷隨風飄走,一切都已變得朦朧……
他們就這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沉浸在幸福深處,完全忽略了不遠處的風雪之中,有一雙明亮如水的眼睛,正在凝視著他們的深情相擁。
此刻,這雙眼睛充滿了憂傷和痛苦,淚水終於決堤而出,滑過她的臉頰,滴落雪地,瞬間無痕,她的人和她的心,卻仿佛已被冰冷的風雪凍結……
良久良久,任我殺輕輕推開歐陽情,目光立即又變得憂傷和痛苦。
歐陽情眼中雖露出一種幸福的笑意,卻掩不住一絲哀愁,輕輕道:“我終於知道,在你心裏,我是有多麼的重要。曾經擁有,已是一種美好,對我而言,愛一個人並不是非要占有。現在,我已經無怨無悔,因為我愛過,也被我所愛的人深深愛著。”
“可是我們還是不可能……在一起……”
“為什麼?隻因為你……心有所屬?你害怕辜負了……夢君?”歐陽情顫聲道。
任我殺咬了咬牙,緩緩道:“夢君和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先師病逝之前,把‘冷月彎刀’傳給了我,並囑咐我要好好照顧夢君……也許,是我們不該相遇;也許,是我們相逢太晚。但是無論如何,我再也不能讓夢君受傷害,也不想讓你受委屈。”
歐陽情淒然一笑,黯然歎道:“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並沒有太多的奢求……”
“雖然你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夢君她……她才是我心裏唯一的人。有時候,做朋友也許比做情侶更快樂……”
“朋友?我們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嗎?”歐陽情慘然笑道,“是啊,朋友才是一生一世的!”
任我殺一聲長歎,苦笑道:“其實無論我們是朋友還是……情人,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一切很快都將結束。”
“你是說和紫羅蘭夫人的決鬥?難道你連一點信心都沒有?”
“你比我更了解這個女人,你認為我能有多少勝算?”
“沒有,和她交手,任何人都不可能勝利。”歐陽情苦笑道。
任我殺不再說話,抬起目光望著遠方。這時晨霧漸已散去,天地間一片明朗,他的心裏反而變得黑暗起來。
每個人都認為,這一戰,任我殺絕對沒有生還的機會,隻因世上絕沒有人可以擊敗紫羅蘭夫人。他若敗了,也許就沒有人可以再與紫羅蘭夫人抗衡。對於他,死亡也許是一種擺脫,可是其他人呢?
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相互凝視著,默契,就蘊藏在他們的眸子裏,在他們的心底。
站在遠處的那個人早已淚流滿麵,是傷心,也為歡喜。她忽然覺得好開心,好幸福,因為死亡對她來說,也正是一種擺脫。
可以和相愛的人一起結束人生的悲歡離合,豈非比什麼都容易讓人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