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之卷-刀寒再凝眸 第五章 乾坤一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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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園,是一座豪華而雄偉的府邸,從敞開的朱紅大門望進去,隻見一條鵝卵石砌成的路,一路朱紅欄杆,兩邊遍植終年不凋的樹木,庭院深深,曲徑通幽。
那白衣人引著米玨三人,轉前庭,過中堂,幾經迂回,終於到了主人會客廳。客廳十分寬敞,中間放著一口白銅大火盆,青色的火焰正在盆沿跳躍、舞動;南北兩邊是一整套的楠木雕龍椅,當中擺著雲石長幾、雲石凳子;東麵靠牆正中是一個玻璃櫃子,裏麵陳設著碧玉、瑪瑙、珊瑚、怪石種種玩器;西麵靠牆懸掛著一幅長及六尺、寬及兩尺八寸的“猛虎下山”圖。圖畫之前,一人雙手反剪,神態悠閑,正聚精會神凝視著那隻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猛虎。
白衣人輕咳一聲,道:“師傅,幸不辱命,貴客已到。”
那人倏然轉身,雙袖飄飄,一舉一動之間,竟極其瀟灑、飄逸。他約摸剛及甲子之年,兩鬢微微有些花白,臉容豐滿、圓潤,頜下光滑無須,雙目顧盼流轉,令人感到非常親切、無比慈祥。
“‘乾坤一劍’秦孝儀秦老爺子。”一見到這老人,米玨立即驚喜地叫道。
“米賢侄,你還記得老夫麼?”秦孝儀大笑道。
“老爺子,咱們一別經年,不意竟在此處相逢,可真是百感交集啊!”
“他鄉遇故知,的確是人生一大喜。”
“那位神秘的主人,莫非就是老爺子你?”
“嗯!這不情之請,倒讓三位猜疑了。”
“老爺子怎麼知道我們三人的行蹤?”
秦孝儀目光轉動,神態有些很不自然,仿佛並不想作答,偏偏又找不到搪塞的借口。就在這時,正有丫環奉上香茗,他急急忙忙吩咐道:“速備一桌盛宴,為三位貴客接風洗塵。”
四人紛紛落座,秦孝儀望著滿臉滄桑的杏伯,微笑道:“方四俠,上次見麵之時,是否在十年前的江南三月天?”
杏伯輕啜一口茶水潤了潤幹燥的喉嚨,淡淡道:“秦大俠可真是好記性。”
“當年方四俠威風八麵、叱吒江湖,手中一條‘烏龍鞭’讓宵小之輩聞風喪膽,今日……怎麼今日……”
“物是人非,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杏伯搖頭道。
秦孝儀捋掌輕歎道:“方四俠俠名遠揚,鏟奸除惡,令天下人無不拍手稱快,昔年的雄心壯誌卻如此消磨殆盡,實在讓人扼腕歎息!”
“小老兒就是憎恨自己的雙手沾滿了太多、太多的鮮血,所以才決意退隱江湖。這麼多年了,偶爾想起以前犯下的罪孽,還是難免有些悔恨。”
“‘烏龍鞭’本是至尊寶物,曾經飲盡宵小之血,今日卻隻能用來拍拍馬屁股,咳……咳……真是人間滄桑,世事難料。”
杏伯臉色淡漠:“秦大俠似乎越來越春風得意,想必徒子徒孫們也更多了。”
“徒子徒孫的確不少,隻可惜全都不成大器,哪一天還望方四俠親自調教一番。”
“小老兒早已不問江湖事,樂得逍遙自在。”
“方四俠這份虛懷若穀的胸襟實在令人敬佩,若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弟也來效仿效仿,退出江湖,從此不問世事。”
杏伯微微一笑,不再作聲,隻管低頭品茗。
秦孝儀目光一轉,看著歐陽情道:“這位想必就是金陵城‘天涯海閣’的大老板歐陽情歐陽姑娘?”
歐陽情笑了笑:“看來小女子雖然隻是個生意人,在江湖上卻也未必默默無聞。”
“‘天涯海閣’在江湖上極享名譽,歐陽姑娘豔名也早已廣為流傳,老夫常恨無緣識荊,今日一見……”秦孝儀微笑著搖搖頭,突然住口不語。
“莫非讓老爺子大失所望?”
秦孝儀笑道:“今日一見,才知人們所言非虛,僅僅隻是姑娘的絕代風華和獨特的氣質,便已似不食人間煙火,想必容顏也必然是傾國傾城。”
“小女子自知貌似嫫母,所以不敢以真容示人。”歐陽情淡然一笑。
“老夫雖然不懂應該如何去欣賞一個女人,但也看得出來,姑娘絕非嫫母之貌。”
歐陽情手捧綠玉茶杯,淺淺一笑,也不再言語。
秦孝儀輕咳一聲,看了看米玨,笑道:“米賢侄,你可曾忘記當年灞橋之會?”
米玨笑道:“那次酩酊一醉,至今隻怕已時隔六載……”
“不,是整整六年零八個月。”秦孝儀搖頭正容道。
“老爺子愈老彌堅,這記性是越來越好了。”
“人一老,許多事反而記得更清楚,也有許多事更看不開、想不透。”秦孝儀臉色突然變得黯淡,苦笑著搖搖頭,又看了米玨一眼,似乎言猶未盡,目光中似有深意,遲疑了許久,終於緩緩又道:“米賢侄,有些話,老夫不知該不該說。”
“老爺子但說無妨。”
“聽說……殺手‘一刀兩斷’任我殺是你的朋友?”
提起朋友,米玨的心裏立即湧起一道暖流,微笑道:“他的確是小侄的朋友。”
秦孝儀突然跺了跺腳,長歎道:“你怎麼可以這麼糊塗?什麼樣的朋友不交,卻偏偏和這種人做朋友?”
米玨怔了怔,搖頭道:“老爺子的意思……小侄不太不明白。”
“你知不知道,和一個殺手成為朋友是種非常危險的事?”
米玨又搖了搖頭:“我還是不明白。”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你畢竟是名門正派的一代大俠,豈可自貶身份,與他屈尊相交?”
“他是一個好朋友,絕不是傳說中的那種冷血無情之人。”米玨正色道。
“殺手就是殺手,在這種人心裏,殺人才是他們唯一要做的事,朋友,是沒有最好的。”
米玨閉上了嘴,他無意多作辯解,有些東西,隻要放在心裏就已足夠。
“你們此行,是不是前往華山?”
米玨微微一怔,抬目道:“老爺子難道還能未卜先知?”
“你們如此車馬勞頓、勞苦奔波,豈非正是為了任我殺?”
“老爺子好像什麼都知道。”米玨愕然道。
“老夫還知道,你們此去華山,必然路途艱辛,凶險重重,步步荊棘,凶多吉少。依老夫之見,你們最好還是放棄此行。”
“老爺子,你究竟還知道什麼?”
“你們絕不能去華山。”秦孝儀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華山風景雖好,但絕不適合遊玩,因為此刻的華山已被下了封閉禁令,無論是誰,上山者一律格殺勿論。”
“什麼封閉禁令?什麼格殺勿論?任我殺究竟是不是已到了華山?”
秦孝儀微微一歎,沉聲道:“如果任我殺不在華山,華山也就不會成為充滿殺戮的是非之地,更不會被全麵封鎖,列為禁地。”
“老爺子,你越這麼說,我就越不明白了。”米玨苦笑道。
秦孝儀沉默半晌,緩緩道:“你可曾聽說過一個人,一個可怕卻又令天下男人都能著魔的女人?”
米玨心頭一跳,脫口道:“紫羅蘭夫人?”
“嗯!就是紫羅蘭夫人。”秦孝儀雙眉攢聚,眉間緊緊擰出一個“川”字,臉色嚴峻,卻又充滿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