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名之卷-看不見的刀 第二十章 刀光像是一首美麗的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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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刀光,如一縷輕煙,飛掠而起,任我殺的刀終於出手了。
黑衣老者看不見他的刀的樣子,隻看見一道似有還無的刀光,隻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殺氣侵入肌膚,透體生寒。他冷叱一聲,身子就像是一片黑雲飄然掠起。他身形之快,身法之輕,已非任何言語可以形容。
閃電快不快?快!快到沒有人可以捕捉;奔雷快不快?快!快到沒有人來得及掩耳。
他的動作,卻比閃電奔雷還要迅速;他的手就像一支利劍長槍,倏然刺出。刹那間,任我殺眼前竟全都是手的魔影。
刀光流動,殺氣也在流動。任我殺的刀,突然幻化出十八道刀光,魔影立即消散,刀光不停地來回遊走,宛如神龍盤旋,鷹擊長空。
黑衣老者雙手如槍,刺破了刀光。刀光忽斂,任我殺像斷了線的風箏飛了起來,“砰”地一聲,他的身子重重撞在牆上,跌落下來。空中忽然綻放出一朵紅梅——那是從他口裏噴出的鮮血。黑衣老者的手仿佛破繭而出的飛蛾,擊中了他的胸膛。
這一刻,他隻覺得五腑六腑都已移動了位置。但他是任我殺,他可以死,但永遠也不能倒下。他猶如一尾遊魚躍飛龍門,刀光再起,刹那間竟已攻出了三、四十刀。
黑衣老者冷笑著,飛身而退。
任我殺揮刀追擊。此時,他的人就是他的刀,他的刀就是他的人。
黑衣老者臉色微變,十指如針,飛刀般飛出。
刀光再次消失,任我殺再次飛起。這一次,他跌得更重。黑衣老者的右手五指,竟在他左臂上紮出了五個血洞,血流如注,頃刻染紅了潔白的袍袖。
任我殺爬起,又撲倒。
黑衣老者陰惻惻地笑著,飄然掠起,雙拳直搗。他的招式並不特別,但越是簡單的武功,往往都是致命的。他已準備結束任我殺的生命,隻可惜他好像忘了,任我殺就是任我殺,他能拚、能忍,而且不怕死;他生命的意誌力,比任何人想像中的都更堅強。何況,他還有刀——看不見,卻又無處不在的刀。
任我殺的刀突然出手,刀光輕輕淡淡地一閃,很美,如夢亦如幻,就像是一首動人的詩。
黑衣老者突然一聲怪叫,兩臂舒展,人已向後飛退一丈。他沒有感覺到疼痛,但一絲微涼的寒意從腹部倏然竄上心頭,他一低頭,就看見鮮紅的血像一眼流泉滲出,濕透了衣衫。
黑衣老者瞪大了眼睛,吃驚地望著任我殺,一臉錯愕。他實在不能相信,任我殺居然可以傷到他半點皮毛。數十年來,根本已經沒有人可以讓他受一點點傷,流一點點血。可是這一次,假如任我殺未曾受傷,假如他反應隻要稍慢一些,他豈非早已一刀兩斷?
任我殺緩緩站起身子,像一座千年雪山屹立不動,又如一支標槍站得筆直。鮮血,依然從他左臂的五個血洞汩汩流出,順著手腕,再由掌心,從指尖一滴接著一滴落在地上。
黑衣老者目光一瞥,臉上突然變了顏色,看著任我殺的左手,沉聲道:“你手上的指環,是從哪裏來的?”
任我殺沒有回答,緩緩抬起左手,那枚奇特的指環已被鮮血染透,但色澤依然如故——黑的,如鐵;白的,如銀。
“我在問你,你為什麼會有這枚指環?”
“別人送的。”
“什麼人?”
“歐陽情。”
黑衣老者怔了怔,皺眉道:“那個小姑娘?她居然把這枚指環送給了你?她是不是知道你來找我?”
任我殺輕嗯一聲,沒有說話。
“原來如此,罷了,罷了……”黑衣老者跺了跺腳,突然大聲叫道,“老婆子,住手!”
眇目老嫗本已將龍七逼得漸無還手之力,聞言倏然住手,怒道:“死老頭,做什麼?”
黑衣老者歎道:“把東西還給他們,讓他們走吧!”
眇目老嫗瞪眼道:“你瘋了?為什麼要還給他們?”
黑衣老者沒有直接回答,沉聲念道:“銀絲拂麵隨風去,鐵騎踏月入夢來。”
眇目老嫗臉色立即大變,仿佛中了魔咒似的,一動不動,呆若木雞。
“你們立刻離開這裏,永遠也別再讓我見到你們。”黑衣老者一聲長歎,手揚起間,“叭嗒”一聲,一隻檀香木盒落在任我殺腳邊。
龍七快步搶過,把木盒放進懷裏,拱手道:“多謝前輩成全。”
任我殺竟似也已呆住,心中疑問重重:“他明明可以殺死我的,為什麼反而把東西交出來?這兩句詩究竟有什麼魔力?這枚指環究竟有什麼秘密?”
黑衣老者沉聲道:“你們還不快走,莫非要我改變主意嗎?”
“你……”任我殺一開口,鮮血立即如箭一樣狂標而出,身子一晃,暈倒過去……
任我殺悠悠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居然是在一間房子裏,躺在一張舒適、溫暖,還飄著淡淡幽香的床上。屋子裏的窗幔、桌布、被褥……幾乎都是淺黃色的,簡簡單單幾樣東西,卻透出一種優雅之意。這屋子的主人,顯然是一位優雅嫻靜,溫柔美麗的女子。
屋子的東方有一個窗台,窗台擺放著一盆墨竹,一株茉莉,窗台下,是一張幾子,幾上栽著一盆盆景,一個倩影纖柔的女子,伏在幾上,似乎已經沉睡。
任我殺動了動身子,一種被撕裂般的痛楚立即從胸口傳來,忍不住“哎呀”一聲呻吟。
這女子倏然驚醒,回頭道:“你醒了?”
是她?這女子居然是歐陽情。
歐陽情輕步走來,坐在床前,柔聲道:“你終於醒了!”
“我在哪裏?”
“我的房間。”
任我殺怔了怔,努力試著坐起來,歐陽情立即按住了他,輕輕道:“別動,你受的傷很重,大夫說至少要休養十天半個月才能慢慢複原。”
她美麗的眼睛裏,充滿了關懷,卻又有種淡淡的憂傷,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幾滴如露的淚珠,顯然剛剛哭過。她歎了口氣,幽幽道:“龍七先生把你送回來,你好像就快死……了,我幾乎把金陵城裏的大夫都請了回來……”
“如果你連庸醫也都找來,我豈非死得更快?”任我殺滿不在乎地笑道。
“張一帖說,你不會死的,你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堅強的硬漢,你身上至少有一百二十八道傷痕,內傷也不輕,還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跡。”
“張一帖是什麼人?”
“他是金陵城醫術最高、名氣最大的神醫,據說是張仲景的遠孫,平時為人治病療傷,隻用一帖,病人往往就能藥到病除,所叫人們都叫他‘張一帖’,他本來的名字,反而被人們忘記了。”
“我是受了傷,不是生病,他怎麼知道我死不了?”
“你是個壞小子,壞人往往都是很長命的。”歐陽情嬌嗔道。
任我殺嘴角終於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我死了,你不開心嗎?至少……以後不會再有人惹你生氣了。”
歐陽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都快被你嚇死了,你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如果我死了,豈非連笑都笑不出來?”
歐陽情幽幽歎道:“你死了,我……我……”
“你怎樣?傷心?難過?一個沒有明天的浪子,一個不知何去何從的殺手,死後居然還能讓別人掉幾滴貓眼淚,那倒是一件很值得的事。”
歐陽情一雙粉拳突如雨點般灑落在他的胸膛上,笑罵道:“壞小子,你壞透了……”
任我殺接連幾聲呻吟,喘息道:“你最好給我換過一間屋子,不然我會死得更快。”
“為什麼?”
“如果我繼續躺在這裏,就算沒有給你打死,也會給這裏的氣味香死。”
“我才會死得更快,遲早被你氣死。”歐陽情失笑道。
任我殺眨了眨眼,正色道:“有件事我必須去做,如果不做,我是真的會死的。”
“什麼?”
“我想喝酒。”
“這時候你居然還想喝酒?你不怕醉死?”
任我殺笑了笑,悠悠道:“醉死總比被香死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