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名之卷-看不見的刀 第十一章 血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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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落寞。雪,飄飄揚揚,仿佛纏綿的情絲,剪不斷,理還亂。
任我殺踏著滿地白雪緩步而行,可是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很堅定,仿佛不願意浪費每一分力氣。
米玨很快就追上了他,相偕同行。兩個人都在沉默著,一直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一直走到一個十字路口,任我殺倏然駐足,米玨立即也停住了腳步。
任我殺抬頭望著天空,輕輕一聲長歎,緩緩道:“米兄,如果人生也有這麼一個十字路口,你會選擇怎麼走?”
米玨想了想,道:“我希望每天都可以見到陽光,可以聽見笑聲,所以,我一定會往有陽光和朋友的方向往前走。”
“我不能。我不敢想象明天是一個什麼樣的日子,所以我隻能繼續走完我正在走的路。”
“你可以回頭,你還年輕,依然還可以選擇。”
“如果一個人一開始就發現自己走錯了路,也許還可以回頭,但是我已經走到了絕路,再回頭,隻怕已經很難很難。”
“再多麼難走的路,都是人用自己的腳走出來的。”米玨微笑道。
“我心已死,何必回頭?”
“小兄弟,雖然你從不說出你的故事,但我知道,你一定曾經有過傷心、痛苦的過去,是不是就因為這樣,才使你走錯了路?”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任我殺輕輕揮一揮手,“留住回憶,才有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
“小兄弟,你如此自暴自棄,隻是在折磨自己。”
任我殺咬著牙,沉默了半天,突然笑道:“米兄,你想家了嗎?”
提起家,米玨也笑了,臉上的陰霾刹那間被一掃而盡,點頭道:“我已經整整三年沒有回家了。家,對於每一個遊子來說,是記憶裏最深刻的東西。”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最好明天就可以起程。”
“我跟你一起上天山。”
米玨大笑道:“天山雪景可謂一絕,還有那裏的人也都熱情好客,你這一去,也許就永遠都不願意再回來了。”
任我殺不禁也笑了,悠然道:“我本來就是一個不知明天、也沒有根的浪子,就像水上浮萍,飄到哪裏就是哪裏,又何必還要回來?”
金陵城很快就被黑色的夜幕淹沒,萬家燈火的時候,梁府同樣燈火閃爍,唯一不同的是朱門緊閉,孤伶伶的燈籠隨風擺動。
走上台階,麵對朱門,米玨的心裏卻突然產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竟有些局促不安,靈光一閃而過,他仿佛看見了死亡。
他大力推開緊閉的朱門,朱門居然沒有上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突然迎麵撲來。用大理石板鋪成的台階上,匍匐著一個素衣老仆,猶如一條死蛇般動也不動,鮮紅的血已染紅了潔白的雪。在朦朧的燈光下,那仆人的死狀更令人覺得可怕恐怖。
米玨在一刹那間驚呆了,突然之間,他的身子如脫韁的烈馬,瘋狂地箭一般衝了出去。
任我殺冷靜地甩甩頭,立即跟著追出去,一直追到“百花樓”。
“百花樓”一片沉靜,沉靜得可怕。米玨想也不想,毫不猶豫地衝了進去,從一樓奔到三樓,又從三樓奔到一樓,最後又回到了三樓。他幾乎已找遍了整座“百花樓”,屋內所有的擺設依然如故,梁百兆卻已無影無蹤。
米玨又飛奔出去,一直奔到大門口。此時的他,終於冷靜了下來,通紅的眼睛盯著那個素衣老仆,緩緩道:“這個人叫梁順義,已經在梁家呆了二十幾年,忠厚老實,每個人都很喜歡他,可是他現在已經死了。”
任我殺點頭道:“當時,他大概聽到了拍門聲,於是前去開門,誰知門一打開,迎麵就挨了一擊,當場斃命。殺他的這個人,顯然是個殺人高手。”
“毫無疑問。”米玨的目光落在左麵的一株梅樹上,那株梅樹沾滿了雪花,紅色的梅花正在盛開。另一個青衣仆人,雙目圓睜,露出種憤怒之色,整個身子卻都懸掛在樹椏上,一截梅枝穿透了他的喉嚨。
“死在梅樹上的人叫梁康。他當時一定是看見梁順義被殺,立即就衝了上去。隻可惜他的身子才剛一動,那個人就已經衝到他的麵前,然後折斷了梅枝,刺穿他的喉嚨,將他支撐在梅樹上。”
“能以這麼快的速度殺人的殺手並不多,這個人的功力實是非比尋常。”
除了這兩個人之外,院內還有六具屍體——三個丫環,兩個健仆,一個老婆子,顯然她們正在工作,可是卻無一幸免於難。
“這已經是八條人命。”米玨沉聲道。
“也許這還隻是一個開始。”任我殺歎道。
兩人腳步不停,向大廳走去,越接近大廳,血腥味就越濃。進大廳,出中堂,轉回廊,過花廳,入內堂,到處都是屍體。
任我殺已經緊緊地攢著兩條濃眉,感覺竟似置身於地獄之中。他也殺過人,但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死人。
內堂裏又是五具屍體,其中三具還是小孩子,最大的隻怕還不到十歲,一個青年倒在他們旁邊的一張幾子上,右手握著一把雪亮的長刀,刀鋒卻割斷了他自己的喉嚨。他死不瞑目,一雙眼睜得好大好大,眼瞳中仿佛仍然在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循著這青年的視線望去,一個美麗的少婦倒在另一邊地上。現在,她本來很美麗的臉卻已經扭曲。她同樣死不瞑目,眼瞳中充滿了悲哀,充滿了絕望,更多的是憤怒。
此時此刻,米玨再也忍受不住這人間慘劇,兩行熱淚己潸然落下,道:“這人是梁百兆的義子,叫梁正天,他的武功並不弱,一般的江湖高手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他現在也已經死了。”
他的目光轉向那少婦,緩緩道:“她是她的妻子,三個孩子都是他們的孩子,最大的今年才隻有九歲。”
任我殺拳頭已握緊,青筋暴現,沉聲道:“又是五條人命,好狠的出手,凶手簡直不是人。”
“這裏一共住了七十八個人,現在已經是七十六條人命。”
“杏伯呢?”任我殺突然問道。
米玨搖頭道:“他不是梁府的人。”
任我殺歎了口氣,道:“七十七條人命,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我還是第一次碰見。”
“如此殘忍的手段聞所未聞。”
“你看……凶手會是什麼人?”
“會不會是……龍大少?”
“龍大少已成廢人,隻怕連一個老婆子都對付不了,又怎麼可能殺死這麼多人?”
“也許是那對神秘的夫妻。”
任我殺搖頭道:“這些人死的時候最多不過是在一個時辰之前,那個時候,他們豈非還在‘天涯海閣’?”
“究竟是什麼人,居然狠心下這個毒手?”米玨一臉沉痛。
任我殺臉色凝重,沒有說話,突然又想起了龍少雲臨死前說的一句話:“我知道一定是梁百兆叫你來的。我死了,他一定也會給我陪葬,甚至還要付出更多的代價……這是利息……”
難道梁府的滅門本來就是龍少雲的預謀?可是凶手究竟是什麼人?這個人自然不會是龍大少,但除了龍大少,還有什麼人才是龍少雲最親密、最相信的人?這個人,無疑是他出道以來遇見的最可怕的人。
他瞳孔逐漸收縮,沉聲道:“無論他是誰,這一樁命案,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米玨長歎道:“我們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又如何找出凶手?”
任我殺微一沉吟,道:“我們再到‘百花樓’看看,也許可以找到一點線索。”
米玨點頭道:“嗯!唯一的線索就是梁百兆。”
“所有人都死了,梁百兆卻不知所蹤,這正是最可疑又最重要的一點。”
米玨遲疑著道:“你怎麼看?”
任我殺搖頭道:“凶多吉少。”
米玨歎道:“就算他還活著,如果看到這滅門血案,隻怕也會比死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