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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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你……是誰?不……別走……”
在一間寧靜的山中小屋內,簡陋的床榻上躺著一個在夢魘中輾轉反側的男子,額上泛出一顆顆豆大的冷汗,口中不住的呻吟。
“別走……告訴我……不……”
在最後一秒,他掙開了糾纏的夢魘,駭然的彈坐起來。
“呼、呼!”他撫胸大口喘氣,半天說不出話來。
“相公,怎麼了?你又做惡夢了?”一名約莫十七、八歲左右的女子掀開布簾進來。她沒有出色的容貌,反倒有些率真和男孩子氣,她關心的坐在床沿,兩條英氣的濃眉輕攏,“還是做同樣的夢嗎?”
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回聲音,嘎啞的說:“他在叫我……”
陸屏的眼神緊張了一下,“誰在叫你?”
“我、我不知道,下了好大的雪,我看不清楚他的長相……”這個夢似乎糾纏了他一輩子,日日夜夜都在折磨他的靈魂,讓他夜難安寢。
她擠出一抹微笑,“那、那他在夢裏叫你什麼?”
“他叫我……我聽得不是很清楚,可是為什麼我可以確定是在叫我?”他抱著頭顱低叫,“我為什麼想不起來?唔……我的頭……”
“相公,隻是一個夢,想不起來就算了。”陸屏略顯急切的想轉開話題!“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就不要你上山幫我采藥了,自從你不小心掉下山崖受傷之後,因為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所以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待會兒我再幫你煎一碗藥,讓你晚上睡得好些,就不會再做那些怪夢了。”
他揚起一雙迷茫脆弱的漂亮黑瞳,“那真的隻是夢嗎?”
陸屏擺出坦蕩的笑臉,想得到他的信賴。“那是當然了,你是我的相公,難道我還會騙你嗎?”
“不,我當然相信你了。”他覺得有些好笑,不懂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於是作勢下床,陸屏馬上取來外衫要幫他穿上,“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他不太自然的婉拒她,雖然他們已經是夫妻,可是他總覺得和她之間還有某種程度的生疏。
“好,那我再去炒個菜,就可以開飯了。”陸屏說完便轉身出去。
他穿好衣服,簡單的梳洗過後,便走到屋外曬太陽。
外頭豔陽高照,他抬起手擋住刺眼的陽光,金色的光亮在樹縫間閃爍,鳥叫蟲鳴不絕於耳,他才站一會兒,皮膚就微微的沁出汗來。
那個人究竟是誰?
真的隻是夢中的人物,根本不存在現實中嗎?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他幾乎每晚都會夢到“他”?
而“他”的叫聲竟莫名的讓他心痛不安。
如果隻是個不存在的人,為什麼自己的情緒會這麼容易受“他”影響?
他輕撫著手臂上淡淡的疤痕,那是上次受傷時留下來的記號,多虧有陸屏高明的醫術,一針一線的幫他縫合,才將他從鬼門關搶救回來,醒來之後,他的腦子就一片空白。他從陸屏口中得知自己因為不小心摔下山,頭部受創才會失去記憶,她並說他們從小就是青梅竹馬,兩人已經成親一年多,還說了許多兩人小時候的趣事,可是他一點都想不起來,也不覺得有任何熟悉的感覺。
陸屏是個直率善良的好姑娘,又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應該不會騙他才對,一定是他想太多了,他沒有懷疑她的理由,可是……
他用力的甩了下頭,不讓自己再妄加揣測,他是陸屏的相公,這點是不會錯的。
“相公,可以開飯了。”陸屏從屋裏走出來叫他,“你在想什麼?”
他不想讓她為他的事憂心,裝出不在意的樣子。
“沒什麼,隻是有時候腦子裏好像閃過什麼東西,偏偏想抓又抓不到,大概是睡太久,睡得頭都昏了。”
陸屏仰望著他比女人還要美麗幾分的臉龐,漆黑修長的眉梢、鬆長微翹的睫毛、挺直優雅的鼻梁,和兩片紅潤有型的嘴唇……連她這個真正的女人都自歎弗如,有時都會情不自禁的看呆了。
“為什麼這樣看我?”他不解的問。
她讚歎一聲,“因為你長得實在太好看了。”
“是嗎?”他不怎麼喜歡這種恭維。
陸屏不免有些自卑,“相公,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夠美?”
“怎麼會?一個人的心地好不好比外表更重要,否則我也不會娶你,對不對?”
“嗯。”她垂下心虛的眸子,“那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對不對?”
他失笑,“我們是夫妻,當然要相守一輩子了。”
“那……如果我們不是呢?”陸屏不安的問。
“你為什麼這麼問?我們怎麼會不是夫妻呢?”
陸屏連忙改口,“我們當然是夫妻了,天地可以作證,走吧!我肚子好餓,我們進去吃飯了。”
☆☆☆
崖頂佇立著一縷蕭索陰鬱的魂魄,在等待他的愛人歸來。
他的身後站著兩男一女,全身繃緊戒備著,仿佛在提防他往下跳。
“主人,雨霖已經死了,不要再等下去了。”厲琰沉痛的說。
他何嚐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可是又不得不承認從這麼高的地方摔落,即使下麵是湍急的溪流,一個失去武功的普通人如何求生?他們在事發數日之後找到孟曉茵已然殘缺不全的屍體,也能夠想象雨霖遭到同樣的下場,或許早已流入大海,葬身魚腹,才會讓人遍尋不著。
“主人,跟我們回去吧!”魏無涯瞅著眼前孤寂的背影說。那天他和厲瑛、漪羅合力護住主子的心脈,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才在司馬爵的巧手下將主子救活,可是卻再也找不回過去那個意氣風發、目空一切的嶽無敵。
漪羅眼圈微紅,“不用勸了,主人不會跟我們回去了。”這個結果他們早就心知肚明,隻是不願麵對罷了。
這半年來,“赤鷲堡”失去了主人,宛如一座死寂的空城,曾經讓人聞之色變的“黑袍軍”解散了,堡內隻剩下幾個老仆人留守,就連天香公主也被皇帝接回宮去,和嶽無敵的夫妻名義正式畫上休止符。
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武林霸業,嶽無敵開始沿著崖下的溪流尋找雨霖的下落,或許是因為他還抱著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最後希望,可眼看希望一次次的落空,漪羅明白這將是一條沒有盡頭的漫長旅程。陸屏在廚房忙完出來,不見相公在屋裏,於是走到門口看了一下,果然見他兩手負在腰後,一臉飄忽的凝望滿天星鬥,臉色不由得黯了。
她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看著他為失憶所苦,而她卻還編出謊言來欺瞞他,她心裏也不好受,可是她真的很喜歡他,不希望他恢複記憶之後離開她,她這樣做錯了嗎?
如果她現在告訴他實情,他一定會厭惡她的,想到這裏,陸屏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倘若真的要留住他,除非……
“相公。”她笑吟吟的喚道。
他回過神來,微笑的瞅著陸屏,“今晚的夜色不錯,陪我坐下來聊聊。”
“當然好了。”陸屏跟著他坐在樹下的長板凳上。
“屏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什麼忙都幫不上,真是委屈你了。”
陸屏被他說得有些難為情,“我們是夫妻,談不上什麼委屈,何況你又受了那麼重的傷,你能這麼快就康複,我高興都來不及了。”
“我是想明天開始上山采藥,這種粗活本來就是男人的工作,老是靠你一個人去做太累了。”
她擺了擺手,“我不累,真的……”
“怎麼會不累呢?你又要上山采藥,又要拿到鎮上的藥鋪賣,所有的事都由你一手包辦,那我還算什麼男人?你就讓我為你分擔一些。”
陸屏紅了眼眶,感動的撲進他懷中,“相公,你對我真好。”
他有些不知所措,兩隻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擺,隻好由她抱著。“你、你別哭,我對你好本來就是應該的。”
“我知道,可是……”陸屏偎在他胸前小聲嗚咽,愧疚感油然而生。
“可是什麼?”
她咬住舌尖,怕自己說出不該說的話。“嗯……我、我的意思是,你又記不起那些藥草長什麼樣子,去了也是白去,隻要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
“你說得也對,唉!真希望我能早點想起以前的事。”
“這種事急不得,你千萬不要太勉強,免得頭又痛了。”陸屏一陣心驚肉跳,連忙挽著他的手臂進屋,“好了,天色已經不早了,該回房休息了。”
陸屏旋即跟在他身後進房,讓他有些詫異,因為這段日子他們不曾同房過。
“屏兒,呃、你……”
一向率直大方的她露出羞赧之色,“我們是夫妻,本來就該睡在一起。”隻要他們生米煮成熟飯,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即使將來他恢複記憶,也無法拋下她不管,這就是她想好的計劃。
“嗯,的確是這樣。”他不自然的別開俊臉,脫下外衫準備就寢。
他們的確是拜過堂的夫妻沒錯,可是看著自己的妻子,他居然一點衝動也沒有,這就太奇怪了,難不成他的身體有什麼問題?
陸屏吹熄了燭火,跟著鑽進被窩中,“相公,我……”
“什麼?”他直挺挺的躺在榻上,瞅著屋頂問道。
她再怎麼說也是個黃花大閨女,盡管自小學醫,對夫妻之間的事有些了解,不過由女方開口總是怪怪的。
“沒、沒有。”陸屏期待他能化被動為主動。
房內一片靜默,什麼事也沒發生。
陸屏朝他挨得更近,暗示他快點行動。
他則別扭的往外挪,讓兩人不要貼得太緊。
“相公……”陸屏見他像根木頭,什麼反應也沒有,索性支起上半身,大膽的趴在他胸前。
“我、我還睡不著,你先睡好了。”他突兀的輕推開她,倉促的逃出房去。
陸屏張口結舌的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缺乏女性魅力,否則他為什麼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