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賢德抖抖嗖嗖地理了理破舊不堪的衣衫，用袖子撣了撣灰塵，顫顫巍巍地走進內堂。這當兒先說說地主的家吧。
    不愧是個土財主家。高高的圍牆，圍牆外密密地長著巨大的樹，圍牆緊內是用木頭做的籬笆，感情連個飛天神偷也進不來！籬下養蜂采蜜、顏粲繅絲。院西有梧桐樹搭的小涼亭，四周用鬆樹遮陰；院東的花壇內許多盛開的花爭奇鬥豔，攀比婀娜。有些卻因過時而簌簌落下。含苞待放的月季仿佛在醞釀著什麼似的。已凋落的櫻花已開始化做塵泥，滲入地下做花的養料，供他們生長。
    大堂前門西邊掛著兩個大風鈴，每每刮風，那風鈴便發出清脆的聲音。風鈴邊有副對聯，上聯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財源滾滾來。下聯為：參天古鬆久久長青福壽星高照。橫批是：福壽財全。
    橫批上方還有一個高高掛起的匾，寫著《善德堂》三個燙金大字。
    大堂前走廊左側直連著一個賞蓮台，台子的四周便是池塘，賞蓮台便設在池塘的中央。池塘中的魚悠閑地遊著，但是這景色還隻能從荷葉的夾縫之中欣賞。荷葉，有的葉片大如臉盆，有的葉片小如嬰兒巴掌，在池麵上密密地覆蓋著整個池塘。仿佛要把池塘中被魚兒弄得渾濁的池塘水給嚴嚴地密封起來。
    大堂前走廊右側連著的卻是王家地窖。裏麵存著的盡是些上等陳釀、醃魚、臘肉、風幹菜、幹肉、鹹菜；糧食有新米陳米、小米、高粱米、黑米、黃豆、綠豆、紅豆、玉米；還有幾個壇子裏分別裝有醋、大醬、甜麵醬、醬油、豆油、豆腐乳、臭豆腐等等。這窖子可是用兩扇大鐵門三把大銅鎖封著，鑰匙隻王守財一個人有。平日裏王家人可連窖子附近也一點不敢逗留，匆匆而過。若是有人敢在那窖子門附近呆著的時間長，讓王守財曉得了，那他就不用再來幹活了。也幹不了活了。王守財會給他解釋什麼叫真正的折磨。王守財對男傭人有折磨男傭人的法子，對女傭人有折磨女傭人的法子。別看這王守財跟個小瘦猴似的，那小小的軀殼裏卻裝著一個大大的地獄！
    接著回來說殷賢德。剛把身子挪進內堂的殷賢德就被王守財一聲大喝給釘在了原地。
    “又有啥鳥事兒來打擾我，老殷，恩？！我記得你去年租子沒還清近來又借過糧食我不也借你了麼？怎麼，來還糧食來啦？”
    王守財斜著身子側歪著靠在炕邊墊子上，嘴裏叼這個小煙鬥，眯著本就不大的兩眼打量著殷賢德。
    殷賢德高高的舉起雙手深深的做了一揖，慢慢地張開口用沙啞的聲音顫抖著說道：“回東家話，不，不是來還租子的，這，這個，，，東家，前不久我那婆娘剛給我生了個娃，呃，東家，您也曉得，本來我們賤人倆就靠您的大恩大德勉強活到了今天，可又添了個隻能張嘴不能幹活的娃，弄得我那婆娘也幹不了活，這，這家裏實在是揭不開鍋了。。。”
    “混賬東西！”
    隻見王守才猛地跳起來，“啪——”的一聲重響，殷賢德的左邊臉上突顯出深深的五指印。
    “債沒還完還要欠，還要欠！你還拿我當成你的東家麼？！嗯？！我成了你的糧庫了吧？！嗯？！老殷，平日裏我待你還可以吧？別的事我還可以當做沒事一般過去。可今天我說什麼也不饒你！我忍你護你你還給我蹬鼻子上臉，沒皮沒臉的你一整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就敢來跟我胡鬧，反了你了！來人！把這個老殷給我拖到後堂！我要親自活剝了他！”
    這下可把殷賢德嚇了個半死，“撲通”一聲跪在地下，磕頭如搗蒜，麵如紙灰，大聲求道：“饒命啊東家！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東家，東家，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現在就回去砸鍋賣鐵也把欠您的債給您還上！饒命啊東家，小的再也不敢了！。。。”
    可王守財哪是聽啊，倆眼一瞪，殷賢德登時就閉嘴了。
    “你個老不死的東西，早知今日你何必當初！今天你自己過來找死可別怪我不客氣。”
    。。。
    “啊！啊！啊！——”
    隻聽得後堂傳來一陣陣的撕心裂肺的哭嚎，最後一聲哭嚎過後便再也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