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微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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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涼在雨中等了很久,莫寒才坐出租車過來。微涼嗔怪,昂首看他,挺拔魁梧了不少,皮膚比以前還要白嫩,眉宇間似有一股邪魅淡漠的氣質,不似初見時的莫寒。都變了麼?微涼心悸。
吃飯時,微涼要喝酒,莫寒不依,責怪微涼的舉止不夠淑女。微涼一怔,自己難道一直是個淑女麼?莫寒,難道這麼不了解自己麼?看著跟朋友喝酒談笑風生的莫寒,微涼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
招待所的床上,微涼躺在莫寒懷裏,她清楚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莫寒側過身吻上她的唇,旋即,他的手,撫上她的胸,她直覺地抗拒,推開,換來他的不依不饒。微涼感覺到莫寒赤裸裸的欲望,抬眸,卻看到他臉上依舊一副小孩子天真無辜的表情。
莫寒坐著抽煙,微涼坐起身透過煙霧看到他的眼神,空洞乏力。
莫寒邊抽煙邊絮說著他的一些事,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
微涼挺直了背脊,努力保持著一絲冷靜。
肮髒的性關係,糜爛的生活,不為人知的交易……
莫寒,這就是現在的你麼?這就是這個物欲橫流的城市所賦予你的麼?你這麼快就被這紙醉金迷的社會風氣所同化了麼?這,就是你所要的醉生夢死的生活麼?
他,再也不複從前的莫寒,抑或是,她,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他。
微涼,現在從他的眼裏看到的隻是再明顯不過的肉欲。
她的心裏,早就應該有底了吧。
一夜的糾纏,微涼最終沒有把自己交給莫寒。一開始的不依不饒,到後來的興味索然,他也便沉沉睡去。
天亮的時候,微涼睜開眼瞼,看到跟自己赤裸相對的莫寒躺在身邊,熟睡的他,卻是蹙著眉,微涼歎息,俯身吻了他。
晚上的時候,微涼走了。莫寒前腳回了學校,她後腳就出門了,她害怕一個人住在這兒。莫寒不讓她走,卻又留她一個人。微涼脾氣來了,就這麼離開了。
。
微涼陪好友去見網聊了很久的男朋友。三個人去網吧夜機。好友和初次會晤的男朋友甜蜜地偎在一起,他手把手地教懷中的她開卡丁車,眼底盡是溫柔。這畫麵炫目地刺得微涼流淚,教她想起第一次和莫寒見麵的情景,心底頓生出了濃的化不開的惆悵。
微涼考上了西安的大學,她在QQ裏留言給莫寒。
開學,辦了新的手機卡,打電話給莫寒,莫寒草草掛了電話,言語似有不悅。
上網的時候,微涼發現她的QQ裏莫寒消失不見。
黑名單,莫寒,將微涼的QQ號碼放進了黑名單。
晚上,係裏的男生過生日,喊了微涼同去。微涼空腹喝了許多酒,歇斯底裏地叫囂,半夜被送回去,嚇壞了同寢的女孩子,心疼地喊,微涼,微涼,怎麼喝成了這幅模樣?
深秋的西安,微涼走在熙攘的長安路上,覺得腳踏著的這城,離自己好遠。
校車上,微涼斜眼看身旁注視著她的男孩,心漏跳了半拍,這男孩,眉眼,身形甚至氣質都和莫寒如出一轍。
微涼和他接吻的時候刹那間就淚流滿麵。
他送微涼回學校,在校門口說再見。再見,即是再也不見。
。
微涼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艱難地張張嘴巴,撕扯喉嚨,卻咿呀不出半個字。隻能低低地呻吟。從來沒有燒得這樣厲害過,燒得她動也動不了。微涼覺著自己仿若溺水將死之人,一身的負累,連呼吸都步履維艱。熱淚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滑落,滲進嘴角。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這麼差,每次發燒都跟被抽了絲剝了繭一般,難受得死去活來。
西安的冬天,有這麼冷麼?
微涼,在西安找個男朋友吧。代替我們,在你身邊照顧你。微涼,知道麼?
微涼輕扯嘴角,掛了電話。
西安的第一場雪,微涼,遇見了林南。
微涼不知道南方的男孩子原來是不怕冷的。
再下雪的時候林南會在宿舍樓底下大聲喊著微涼的名字,然後將紅著臉瞪著他的微涼輕輕地擁入懷中。
微涼縮著脖子看著林南在雪中喜不自勝的樣子,嗤之以鼻。
微涼,做我女朋友好麼?我會好好地保護你,疼你。
林南,我們之間夠了解麼?我也許沒你想得那麼好。
微涼,我覺得你是最幹淨的女孩子,有最幹淨的心。
微涼心下一緊,這話,以前她仿佛對莫寒說過,很久很久以前。
她抬眼看他,這個大他幾歲的男孩子,有著好看的眉眼,溫潤如玉。
。
草長鶯飛的時候,微涼坐在林南的車後讓他載著駛過西安的大街小巷,風乍起,長發飛揚,一如她的心情。林南身上散發的好聞的肥皂的味道讓她莫名安心。
這個對她極盡溫柔的男孩子,教她失了神。
總是緊緊地牽著她的手,生怕她走丟;
在馬路上背著她,任她在自己背上酣睡;
無論何時,蹲下身,幫她係好鬆了的鞋帶;
給她洗衣服,煲好喝的湯給她;
在意她的一顰一笑,一回首一駐足;
包容她的小性子,讓她所有的壞脾氣都融化在他寵溺的目光裏;
分開幾秒鍾,便會念叨著,微涼,微涼,我想你;
……
微涼回眸看著車輪碾過的印子,心底溢出淡淡的甜蜜。
微涼圍著厚厚的圍巾踩著雪走在長安路上,咯吱咯吱的聲音震得她的心微微地疼。西安的冬天,還是這麼冷。銀裝素裹的古城,分外妖嬈。
去年此時陪在她身邊看雪的那個男孩如今已不在身邊。
林南,曾經傾其所有給了她溫暖和幸福的林南,在她大二伊始時簽了外地的工作,不告而別。
微涼的幸福,曾經以為唾手可得的幸福,瞬間被現實敲擊地支離破碎。
堅硬的城市沒有柔軟的愛情。生活,不會因為憂傷而風情萬種,不是麼?
快速的鼓點,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虛假的笑容。這些,在西安的這一年,已經司空見慣了,不是麼?
時間太短,指縫太寬。滔滔逝水,急急流年,那麼多年彈指飛過,回首來時路,恍如一夢。
一回眸,依稀中,微涼仿佛看見了許多年前的自己,那個齊劉海,紮馬尾的微涼。以及,唇紅齒白的莫寒。
電腦散發的熒光在漆黑的房間襯得微涼的臉更加蒼白。
“查找”——“添加”,輸入那個早已爛熟於胸的QQ號碼,微涼滿心平靜。
他居然在線。莫寒,午夜兩點,亦在線。微涼抽氣。她隻是想再進他的空間看看,豈料被抓了現形。
寒暄,對峙,沉寂。微涼失笑。
有一年多了吧,微涼想著,維持這麼久的平行線,怎奈又有了交錯的時刻。凝視屏幕,視頻中的那張臉,映著幽藍的光,竟分外單純無邪,微涼有一瞬間的恍惚。
言辭閃爍,狡黠反複,正經又輕浮,謙遜又張狂。如今的莫寒,居然亦躋身於名校本科生行列。“現實”二字,微涼又一次感受到它的分量。
遙想當年死於高考刀光劍影裏的千軍萬馬,微涼的好運比起眼前的莫寒算是微不足道。權勢金錢可以助他逃離高考這場殺戮,難怪,這麼多人對財勢趨之若鶩。
盯著莫寒留給她的電話號碼,微涼無力地扯扯嘴角。他,她愈來愈捉摸不透。
寒假,高中同學聚會,微涼出席。
觥籌交錯間,有人問道:微涼,你那個高材生男朋友呢?
微涼心下一沉,笑而不言。
微涼沒料到,她與莫寒的風花雪月,當年的糾葛,會在這次被提到酒桌上來,成為追憶高中歲月的娛樂之一。
“……女中豪傑……當代劉蘭芝……網戀先驅者……”
喋喋不休的話語充斥著微涼的耳膜。
胡亂地撥號,按鍵,打電話,給莫寒。
不記得說了多久,不記得說了些什麼。
突然,電話被抽走。
微涼醉了,就這樣。
微涼抬起迷蒙的眼,是要好的高中同學。電話已被掛斷。
吐到胃痛,然後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隔一日,收到莫寒的短信:女孩子是不能喝酒的,除非是陪酒小姐。前天你失態了。
失態?微涼失笑。這能算作是關心麼?莫寒,是關心她的麼?
發來發去,再沒了下文。
再上網時,又遇莫寒。
穿越火線,微涼尚不知如今的網遊似乎已然成了CF的天下。莫寒醉心於研究刀法,武器裝備,儼然一副大將風範。
莫寒發來自己的“豔照門”。照片裏的女孩,環肥燕瘦,搔首弄姿,風情萬種。
昔有冠希豔照被曝,今有莫寒自造豔照。微涼垂首,這豔照,如今已成為時尚了麼?這時尚,若不是拜莫寒所賜,微涼,該是接受不了的吧?
又有豔照陸續傳來,猥褻的畫麵刺激著微涼的視神經。
始作俑者,莫寒,正樂此不疲。
微涼,這些東西一般我不給別人看,你是第一個看了這麼多的。
喔,我該感謝你給我如此殊榮和眷顧麼?
不敢不敢。
莫名的氣惱,迅速下線,隻覺臉上冰涼,一抹,竟是淚。
原來,哀,莫大於心不死。
微涼抱著書兀自走在喧囂明亮的校園裏,高跟鞋踢噠踢噠的聲音此起彼伏。
身旁盡是如花朵般鮮豔的女孩子,或嬉鬧淺笑,或顧影自憐,或麵無表情。風空空洞洞地吹過,安靜,又沮喪。
腳下這榴花路,盡頭有著怎樣的風景,微涼不得而知。
偶爾跟莫寒聊天,通話。
聽他的言辭調笑,輕佻,放浪。
沉默,或一笑而過。
上網的時候玩勁舞團,上了這麼多年的網,可笑的是,網遊,她隻會玩這個,水平,還是和當年一般的爛。
雙十年華,早過了歇斯底裏呼天搶地的年紀,再無尖銳,或是激情,可以透支。
BEC,托福。
安定,溫暖。
聽悲傷的歌,看幸福的戲。然後,轉身,心無旁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