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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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月夜下,一輛雙轅馬車飛一般地狂奔著。
車外駕馬的明媚少年,奮力地揮舞著馬鞭,顧盼生輝的明媚大眼,警惕地瞄著四周。
車內三男一女,眾人頗有默契地陷入沉默。
君贏逝閉著眼睛,背部靠在身後的軟墊上,神情十分疲倦。白予灝坐在君贏逝身側,旁邊放著藥箱,正小心翼翼地處理君贏逝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解開外袍,脖頸上密布著紫紫紅紅的痕跡,白予灝手下一顫,登時明白過來那是什麼。心中妒意層層泛起,隱忍片刻,沒有說話,繼續手上的工作。
君贏逝疲倦地抬了抬眼,問道:“白愛卿,你怎麼來了?”
白予灝一邊塗著傷藥,一邊低聲道:“六王爺知道陛下被關在傾月樓的地下囚獄裏,怕陛下受了什麼傷害,這才命微臣一同前來。”
聞言,君贏逝奇道:“六弟是如何得知朕在這裏的?”
白予灝瞟了瞟門外,緩緩道:“自然是墨公子說的。”
君贏逝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門外,剛想說話,突然身上泛起一種熟悉的疼痛,密密麻麻地由頭皮蔓延開來,猶如千萬隻血蟻正在啃肉噬血,心下一驚,難道解毒聖品玉瓊丹竟沒有解了他體內的【涅蓮】之毒麼!
冷汗沁出額頭,君贏逝咬緊雙唇,雙拳緊握,強迫自己隱忍住呼之欲出的痛呼聲。
白予灝低著頭輕輕擦拭君贏逝腿上的傷處,細碎的沙石嵌進肉裏,濃濃的血腥味溢滿車內,拿著鑷子細致地除盡混著血肉的沙石,仔細地塗上一層上好的消炎藥水,白予灝忽然發現,君贏逝雙腿上的肌肉正在不斷抽搐,居然沁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心下不由奇怪,就算是取石上藥,也不該這麼大的反應啊。白予灝暗道。抬頭望去,卻不由嚇呆了。
君贏逝臉部肌肉抽搐不止,雙唇早已被咬得血跡斑斑,額間冷汗不斷滾落,竟然硬生生地濕透了中衣和外袍。
白予灝猛然回神,心下一慌,抖著聲音叫道:“皇上!您……您這是怎麼了!?”
身旁的司青與沁靈都因為白予灝驚慌的叫聲疑惑地睜開雙眼。
“皇上……您怎麼了!?”司青最先回過神來,眼睛一下子變得紅紅的,聲音哽咽著道。
“唔……呃……”君贏逝神智模糊不清,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痛苦不堪的呻吟。
沁靈雙眼失明,聽到司青和白予灝驚慌失措的叫喊聲,不由心下一緊,摸索著上前探去。
“皇上……皇上……您怎麼了……?”纖細柔嫩的雙手不安地觸上君贏逝的臉頰,惹來更為強烈的顫抖。
“……恩……呃……”壓抑不住的呻吟終於從嘴角逸出。
白予灝恢複鎮定,反手捏起君贏逝手腕,細細診脈。
“白大人,怎麼樣怎麼樣!?”司青急道。
沁靈眼淚汪汪地坐在那裏,即沒有說話,也沒什麼表情。
白予灝蹙眉,這脈象……
“皇上是中了【涅蓮】之毒,現在【涅蓮】發作了。依這脈象來看,皇上應該是服用過玉瓊丹。然而,傳說中的解毒聖品玉瓊丹隻解了皇上的一半藥性。”白予灝放下君贏逝手腕,頓了頓,又道:“現在體內餘毒未清,所以皇上便會時不時地發作。”
司青一聽,急了,“那怎麼辦啊!?白大人你快想想辦法啊。”
沁靈窩在角落,眼淚掉得更凶,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白予灝低垂眉宇道:“我自然是要幫皇上想辦法,不過一切都要到宮中以後再說。”
“那……皇上現在這個樣子,該怎麼辦啊……?”
“司青,唯今之計,隻有硬撐下去,皇上意誌頑強,隻要回了皇宮,我便能想出辦法為皇上解毒。”
聞言,司青急得眼眶泛紅,道:“這怎麼熬得住啊……”忽然眼珠一轉,語氣欣喜道:“當初就是墨小公子給的玉瓊丹,現在隻剩下一半毒性,再問墨小公子要一顆不就好了麼!?”
誰知白予灝飛出一句,“簡直是胡鬧!”
“啊…”司青好像被噎住了,瞪大眼睛望著他。
“玉瓊丹雖為解毒聖品,但在短時間不可連續服用,否則將會一命嗚呼。這些你都不懂,如何伺候陛下!”
司青回過神來,低頭請罪,眼睛紅得厲害。
白予灝剛想說話,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大家一下子向前栽去,一個壓一個,慘不忍睹。
墨水心瞪著眼前持劍而立的藍衣男子,嘴中罵罵咧咧。
“舒旖!你敢在這裏給我撒野!你家樓主見了我都要理讓三分,你還敢攔我的馬車!”
寶藍色的衣袍隨風而動,俊俏的臉蛋上凝著三分冷意。
“樓主教我武功,若是按這樣算的話,晚輩該尊稱墨公子一聲師叔。”
墨水心道:“既然知道是這樣,為何還不讓開!?”
舒旖抱拳行禮道:“墨公子,舒旖當真難以從命。”
“哼!好一個蘇引月,他自己怎麼不來,反倒是讓做徒弟的你來了!怎麼?他怕打不過我而顏麵無存麼!?”
“樓主從昨日起就已經去了西部梵落,根本就不在總舵,他如何能迎戰墨公子?”
墨水心呲著牙道:“舒旖,你根本就打不過我。況且你又是孤身一人,我勸你莫要以卵擊石。”
舒旖冷道:“舒旖自然知道。此次孤身前來,就已經知道不能活著回去,墨公子武功高強,根本就不在樓主之下,來得人越多,死得人也就越多。但是樓主對我恩重如山,舒旖就算死了,也要全力一拚。”
“哼!自不量力。”言罷,墨水心突然飛身上前,勁氣帶起落葉紛飛,出掌迅捷有力,直擊向舒旖頭頂的天靈之處。
舒旖在危急之中向斜後側仰,順勢抽出腰中寶劍,劍光若水,夾著勁氣刺向墨水心腰間。
“哼!雕蟲小技!”墨水心莞爾一笑,抬起右腳,一腳踢歪舒旖刺來的寶劍,反身一轉,右手扣住舒旖命門。
三招之內,勝負已定。
舒旖掙紮兩下道:“不愧是師叔,舒旖自歎不如。”
“這下你讓我們走了吧?”墨水心口氣欣喜中帶著驕傲。
“抱歉。”舒旖的命門依然被扣在墨水心手裏,“墨公子若想離開,就請從舒旖的屍身上踏過。”
墨水心皺眉,手下又緊了幾分。“舒旖,我憐你是個人才,並不想置你於死地。”
舒旖垂首道:“既然沒能完成任務,舒旖死而無憾。”
“你!”墨水心氣結。
“墨公子”低沉的聲音雖然虛弱卻不失威嚴。
白予灝扶著君贏逝慢慢從馬車踱了出來。原來,在剛才打鬥的期間,君贏逝已經掙紮著捱過疼痛,神智也漸漸恢複清明,這才意識到,有人已經追了上來。
命白予灝扶著自己出了馬車,看見眼前的情景,君贏逝微微一愣,回過神來,不由出聲阻止。
“呃?”墨水心也是一愣。
舒旖抓住機會,猛然翻身攻向墨水心心口,墨水心下意識地後退躲避,一不小心,舒旖竟從墨水心手中掙脫出去。
瞬間的逆轉驚呆了眾人,舒旖勾唇一笑,飛身一掌擊開白予灝,亮晃晃的劍順勢架在君贏逝的脖子上。
白予灝跌倒在地,捂著胸口咳出血水。
要說舒旖武功當可擠身天下十大高手之內,並非虛假。
墨水心怒目圓睜道:“舒旖!你敢!隻要你放手,我便饒你不死。”
舒旖俊俏的臉蛋上沒有什麼表情,隻對著君贏逝淡淡道:“皇上,草民也是迫不得已,隻求皇上與我回去。”
君贏逝狷狂一笑道:“舒旖,朕雖然敬你是個人才,卻絕對不能跟你回去。”
鋒利的劍鋒更加貼近肌膚,隱隱有血跡滲出。
舒旖低垂睫羽道:“求皇上與草民回去。”
君贏逝搖搖頭,緩緩道:“朕不能跟你回去。”頓了頓,又道:“朕統禦煜羨天下,自當想百姓之所想,行百姓之所願,朕以前執迷不悟,本就犯了君王大忌,紅塵往事,朕以後決不再想。你若是想將朕斬於劍下,朕也無怨無悔。這段孽情,以此結束也是再好不過……”
舒旖反而一愣,呆了片刻才道:“你……不怕死?”
“生死由命,朕為何要怕?人生總是難逃一死,朕愧對祖宗基業,也是該死。”
舒旖輕輕一震,手中寶劍“匡當”落地。
“皇上……您可以相信麼……”舒旖的語氣裏竟然有些淡淡的悲傷。
君贏逝迷惑。
舒旖垂首徑自道:“傾月樓聚集的教眾無一不對朝廷不滿,與朝廷有仇的人更是比比皆是。”頓了頓,深吸口氣,攥拳道:“舒旖隻願皇上能兌現所言,回了皇宮,好好安撫黎民百姓,以百姓之重為重。舒旖最大的心願,便是有一日,沒了這怨聲載道的傾月樓……”
君贏逝愣住,驚訝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舒旖看他一眼,轉身輕聲道:“樓主對您……真的很不一樣。樓主的心意,隻是他自己沒發覺罷了……”
君贏逝微微一顫,呆了片刻,見舒旖越行越遠,不由問道:“你既然身在傾月樓,是否也是與朝廷有仇!?”
寶藍色的身影頓了頓,沒有說話,修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月夜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