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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男子莫明其妙地下令退堂,雲風清跟高棣莫明其妙地在府衙的客房中過了一夜,然後第二天莫明其妙地被扔進了馬車,三天後莫明其妙地到了皇城。
    一路上,那藍衣男子沒有過來看他們一眼,也沒有作任何解釋,隻命一男一女兩仆伺候他們的居食。底下的人是不明白當主子的想法的,隻是依令而行,想弄明白當然得找那管事的男子。但每次想上前詢問時,總有一大堆的人冒出來圍著男子低聲彙報各種事情,待男子處理完這些事務,早已天色泛白,其他的人包括雲風清在內已經在睡夢裏不知身在何方了。
    雲風清很佩服那藍衣男子,這樣的毅力和辦事能力絕非一般,雖然男子的衣著看起來非常仆素,但從圍在他身邊那些人的穿著,以及鳳陽城裏的架勢來看,身份絕對不低,而且在朝堂之上有一定的權勢。
    隻是不明白,為何他雲風清一介小小的村野夫子,怎麼淨是招惹到這些非富則貴的人呢?他明明,隻是想過些平平淡淡的日子啊。如此思忖著,不由得暗暗歎息。
    懷裏的小孩兒不明白這些,隻覺新奇有趣,一路上小腦袋不停地伸出車外四處張望,還拿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那些騎馬的侍衛,要不是雲風清再三阻止,隻怕這小鬼早就溜到人家馬背上去了!
    正當雲風清頭疼不已之時,前頭傳來喝止聲,馬車隨之緩停下來,然後車門從外麵被打開,探身出去,正是藍衣男子一臉笑意地站在外頭朝他伸手。
    旁邊的仆人機警,早已將粘在雲風清身上的小高棣接過佇於一旁,雲風清無法,隻得低頭道了一聲"勞駕",便將手搭在男子手上借力跳下馬車。官家的馬車與尋常人家相比,是偏高一些的,以此顯示身份高貴,雲風清坐不習慣,每次跳下的時候身形都會晃幾下才能站穩,這次也不例外。但之前是自己扶靠馬車下來的,這回扶的卻是個人,一時重心把握不好便往前倒去。男子眼前手快,長臂一伸便將人攬進懷裏。
    雲風清嚇了一跳!忙退了開來,臉上不禁有些尷尬,低低地說:"草民冒犯了,望大人見諒。"
    男子隻是笑笑,擺手道:"無妨,此等小事,休要放在心上。雲公子一路車馬也累了,且到府中歇息一下。"
    雲風清這才抬頭望見,朱牆金瓦的豪宅門外,高高掛著藍底金漆的府郾,書著龍飛鳳舞"左帥府"三個大字。
    左帥府啊。。。。。。果然是權傾朝野的豪門貴族呢,預感還真不是普通的準。
    不知道,現在逃跑是否來得及?
    手臂驀地一緊,身子不受控製地倒在一個結實的懷抱裏,抬起頭,倏地在眼前放大的男子看似親切的笑容宣布逃跑計劃破滅,雲風清無奈地暗歎一聲,任由對方"熱情好客"地將自己拉進左帥府。
    從門口至客廳一路走來,周圍建築風格奇異,頗有關外風情,估計是與府中主人在外經年久戰有關係。卻並不顯得突兀,揉合了一些真國本土的庭院因素在裏麵,別有一番景致。隻是,按理說府中主人是朝中重臣,府中哪怕不是仆婢如雲,起碼也是人影穿梭不斷。然而,這樣一座諾大的府邸,卻意外地沒有瞧見多少仆人在府中走動,偶爾一兩個從旁邊路過,也隻是朝男子施個禮,便自顧自下去忙活了。似乎看透了雲風清心底的疑問,男子主動開口,道:"家兄喜歡安靜,而且府中不需過多雜仆,故隻留了十來仆婢打理,不周之處,小雲不要見怪。"
    小雲?雲風清愣了一下,這稱呼似乎有點。。。過於親膩,想了想,決定自動過濾掉,隻淡淡應道:"大人客氣了。"
    聞言,男子隻是笑笑,並未將他疏離的態度放在心上。行至大廳,男子命人奉上好茶香糕,又跟一名少年叮囑了什麼,那名少年乖巧地點點頭,諾了個禮便退下了。然後才將注意力放回到眼前年輕的夫子身上,笑道:"適才冷落小雲了。"
    "哪裏,草民惶恐。"他依舊打著客氣牌,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卻見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不知為何讓他不由自主地顫了顫。隻聽男子道:"小雲總這麼客氣地說話,莫不是不認得我了?"
    他身子倏地一僵,臉色有些發白,連杯中灑出的熱茶燙紅了手背亦無所覺。男子緩步走到他麵前,輕輕地取過他手中的杯子,邊揉著他的手邊說:"你不必如此驚訝,認得你的並不一定就是瑟國的舊人。不過,或許對你而言,除了那位之外,大概其他的真國人都無關緊要,不堪記憶吧,故而,你不認得我,也是常理。"
    雲風清抬起頭,盯著眼前笑得溫和的男子,慢慢地搜索著記憶中與這張稱得上風神俊朗的臉相似的麵容。半晌,那因受驚而混濁的墨瞳漸漸地清澈起來,灰白的嘴唇微微抖動地吐出幾個字:"你是。。。。。。小狼。。。。。。"
    男子笑得一臉燦爛。
    雲風清氣得猛地拍開他的手,咬牙切齒地問:"既然早認出我來了,為什麼不早些提醒?"害他剛才被嚇得要死,以為是那瑟國的舊人真的尋來了,要是那樣,他。。。他。。。。。。
    察覺到對方的神色黯然,男子斂起臉上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道:"不過是見你反應有趣,稍稍捉弄一下罷了,哪知你會緊張成這樣。"
    "一點都不有趣。。。。。"對方悶悶地說。
    男子唉氣。"好好,都是我不好,嚇到你了,我給你賠罪還不行?"
    對方橫他一眼。"你如今貴為左帥,權傾朝野,哪還敢要你賠罪?"
    失笑。"我卻從來不知你是這般膽小的人,從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哪去了?"
    "不過是年少輕狂罷了。"他淡淡地道,聲調裏隱隱地滲著一絲哀傷,極淺極淺,不易發覺。
    男子卻能感覺得到。兩人曾經有過一段共同生活的經曆,對彼此的情緒波動甚是敏感,旁人不能察覺的波動,彼此都可以感受得到。記憶中,那個瑟國的少年是那樣的剛直,像在無崖山頂上刮起的狂風,張揚而耀目,是那樣強烈得不可忽視的存在!不管身如何地,哪怕是身陷險境,也總是毫不猶豫地擋在那人的身前承擔所有危險和傷害!那樣緊密地保護著那個溫柔的人,像天生的守護神一樣,拚卻性命也絕不退步。
    眼前立於他麵前的,卻不過是位普通的鄉間夫子,沉著,平談,無波無欲,偶爾不經意地泄露出淡淡的哀愁,與那人有幾分相近的氣息,更多的卻是歸於平凡的隱側。仿佛他多年前所遇見的那個人,根本不曾在這副身子裏存在過一樣。
    有些擔憂,在他跟著右楓離開皇城南征北伐的那段時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竟讓那樣一個如冬陽般奪目的少年變成如今這般淡泊的模樣?為何會離開皇城,離開那個重如性命般的人身邊?
    十年,眼前這人在他們麵前消失了整整十年!若非天作巧遇,是否便今生不見?
    想問,卻不能問。依這人的性子,隻怕一開口,馬上就能失蹤給你看!這一走,怕再過十年都不知能不能找回來!要是那人知道了,鐵定把他的皮都給剝下來!不管如何,先把人給留下來再說,再找機會給送到那人麵前去,總算有機會圓了那人的心願了。
    對方似乎能夠看透他的想法,開口問道:"在想什麼?莫不是想把我送回老師那兒?"
    男子心下一驚!馬上道:"倒沒這麼想,怎麼,你不想回去?"
    他淡然道:"我既出皇城,自是想過些舒心自在的生活,沒什麼大事就不回去了。"
    這幾年皇城裏倒是真的沒什麼大事,來去也就是些千篇一律的明爭暗鬥,座上那位早應付到得心應手,確實也沒必要把人給綁回去。男子點頭:"既然如此,你就幫我個忙吧。"
    "什麼忙?"
    "你可記得我哥?"
    "你哥。。。青翊大人?"
    "沒錯。"被稱作"小狼"的男子微微一笑,提起自己唯一的親人,剛毅如同石斧刀削般的臉上不由得放柔了表情,卻是有些莫名的黯然。"再過幾日,我要到肆國一趟,希望你能替我照顧我哥。"
    雲風清有些狐疑:"你去肆國做什麼?那貢品不是已經尋回了麼?"他在民間這些年,也不曾聽說肆國有什麼挑釁的舉動啊。
    "很遣憾,沒有貢品。"男子輕輕地道出驚人之語。
    "什。。。"他不禁驚呼,話剛出口,腦海閃過一些舊事的片段,他低下頭思索片刻,心中便有了底。"肆國,從一開始就沒有送貢品過來,木夷山遇劫不過是個謊言,隻是為了編一個讓真國為難的借口。"抬起頭,睢見男子讚許的目光,輕蹙眉頭。"可是,這些年來肆國一直安份守己,不曾真的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何況那肆國的國主。。。。。那個人,這不似他一貫的作風。"
    "看來民間生活的這十年,並沒有磨掉你的敏銳。"但,那一身如風般的冷傲,卻已再不複見,男子有些惋惜。
    雲風清沒有理會男子的話中有話,繼續推想下去:"若非肆國之主,那麼必是朝上權勢相當的大臣,否則不可能有這膽量下達這樣命令。"這樣的行為,可謂是一種挑釁,除非對方有開戰的想法,但肆國之主天性慈善愛民,不可能為了一己功勳傷及民生。那麼,在其座下有這樣的權力,而且會對真國有如此敵意的人。。。。。驀地,腦子裏憶起一張冷漠的麵容。。。
    "是他。。。。。。"
    "你猜到了?"
    "是的。。。。。"他揉揉頭痛地額間,有些無力地道:"早該想到是他的,權傾肆國,又對真國仇恨至此的人,除了他還有誰呢?"
    男子隻是笑笑,看起來並不意外。
    "小狼,你。。。早就知道了?"
    男子聳聳肩。"那家夥對那位的執著非常人能比,連他家皇帝都沒他偏執,要猜出來並不難不是麼?"
    也對,當年的事情,小狼知道的並不比他少。"那麼,你過去肆國是打算直接找國主協談了?"
    小狼點頭。"這是最省事的辦法。"
    "但,那個人不可能讓你這麼輕易地見到國主的,即便見了,也不會讓你有機會提起。"
    "放心,我自有辦法。而且,這一回,我會讓肆國國主心甘情願賣掉那家夥!"
    愕然。"可能麼?那人可是肆國的當朝監國。。。。。"不提那人是跟著肆國國主南征北伐打江山的開國元臣,就他現在在肆國掌握的權勢,以及他這麼多年以來為肆國所做的一切,在肆國深得人心,朝堂廟野人人稱道,說他是肆國的國柱也不為過。如果他不是對真國皇帝身邊的那位執著至此,毫無疑問,百年之後肆國百姓會將他奉作神明。
    小狼狡黠一笑。"那家夥不是很忠心麼?我想,他對他家國主的忠心,足夠我完成這次的任務了。"
    "你打算利用這一點?小狼,我總覺得,你在打什麼鬼主意。"雲風清一臉正色地說,雖然分隔多年,但對於這位好友表麵正經反麵乖張的性格,他還是清楚得很,所以十分肯定對方這次前往肆國鐵定沒什麼好事發生。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雲也。"小狼輕鬆地笑道,放下在外人麵前鐵血無情的麵具,展現他曾經被環境殘忍地剝去的開朗,久經沙場磨曆的剛毅的臉上露出一絲久違的孩子氣。雲風清靜靜看著,竟感到一絲心酸。
    他是小狼啊,當年活潑好動得跟猴兒似的小鬼,總是揚著一張野性而真誠的笑臉在他麵前晃蕩,那般純真而無憂的孩子,何時長成了如今這般沉穩卻壓抑的模樣?他就站在自己麵前,就圍在自己身邊幾天幾夜,竟然。。。認不出來了,幾乎再找不到一絲一毫昔日的痕跡。就連展露笑容,也不自覺地帶著一抹看似冷懾的無奈。
    不禁,有些心疼。
    輕輕執起對方的手,常年操持兵器的掌心布滿粗繭,指尖觸碰時仿佛能夠感受得到對方這些年來所經曆的滄桑一般,胸口隱隱地泛著疼痛。"小狼。"他輕聲地開口。"不管你要去肆國做什麼,我希望,你不要做危險的事情,最起碼,將這個可能性減到最低。"
    小狼含笑地用另一隻手揉開他緊皺的眉心,保證道:"放心,我命硬得緊,這麼多年幾百場仗都沒能要得了我的命,老天爺也懶得收我上去禍害上天。況且,這次去肆國我也沒打算做什麼危險的事情。"最多就是把那個偏執成狂的家夥給賣掉罷了!
    雲風清稍稍放寬心。"那就好。"他可是把小狼看作親弟弟的,總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當年要不是發生那件事,他也不會不辭而別與小狼一別十年。
    小狼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倒是這段時間,我哥托你照顧了。"
    "無妨。"雲風清並不反對,反正他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擔任照顧他人的角色,隻不過對像從小孩子換成大人罷了。
    "那麼,我替你引見我哥。"雖說他跟小雲兩人是生死之交,卻剛好與他哥相認前後的時間錯開了,所以,以前隻聽過他提起,不過一直沒有見過麵,趁今天回來的時間尚早,便替兩人作個引見吧。
    雲風清沒有任何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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