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白億頡又拿著狼毫筆在宣紙上畫著什麼，看見錦畫進來，眉頭皺得很深。一雙好看的眼睛冷冷掃了錦畫幾眼。
    “回去換身衣服，別髒了我的書房。”白億頡道。
    錦畫挑挑眉：“白少莊主好靈敏的鼻子啊。錦畫自己都未曾聞到異味，白少莊主卻聞到了。”
    “那是因為你沒有自知之明。”白億頡冷哼道。
    錦畫一滯，心想沒必要與他大作計較，便回道：“白少莊主說的是。說不準還真有些異味，畢竟那可是白少莊主的馬桶。即便洗上好幾次，依然會臭氣撲鼻。”
    白億頡的手抖了抖，他攜帶怒氣的眼直直看向麵上無甚表情泰然自若的林錦畫，正想著該怎麼回口，錦畫卻福了福身。
    “如此，錦畫先去更衣了。”林錦畫瀟灑地轉身，走向自己的右偏房。
    她換上了白石秋替她準備的白府丫鬟的服飾，月白和煙青色交雜混合的布料，交襟領口，高腰及地的白色雲羅裙裾，腰身處事白色綢緞的腰帶，煙青色袖口在手腕處收攏，露出一截白色的中衣袖口。配著錦畫粉黛不施卻眉清目秀的麵容，整個人又別於之前的清麗脫俗，更多了一種調皮嬌俏卻沉靜的氣質。
    錦畫換好裝後又再度去了白億頡的書房。白億頡此時正背對著門口，細細欣賞牆上的一幅畫。
    林錦畫認得，那是天德王朝最有名最低調的畫師司馬瑥晚期的作品，司馬瑥是個低調而極富才華的人，他年少時曾因為畫人物出色被招進宮中做了宮廷畫師，專門負責將帝王的日常活動用畫筆描述出來，供史官們收錄。直到幾年後他覺得宮廷生活枯燥單調，於是毅然辭別了皇上開始周遊各國。他將各國的風土人情用畫筆栩栩如生地呈現在紙上，每個人物都有各自的特色，令人看著畫卷猶如畫上的人就近在眼前一般。
    晚年的司馬瑥流連山水，卻很少動筆畫人。他整個晚年就畫了三幅畫，其中兩幅是人物，一幅是山水畫。那兩幅人物畫中一幅是錦畫的畫像。隻因司馬瑥曾經與林子敬有過交往，林子敬帶錦畫去拜訪那司馬瑥時，司馬瑥乘興畫下來的。白億頡書房內掛著的那幅是司馬瑥晚年所作的那幅山水畫。畫的是青浦郊外一處孤亭，畫中，那座孤亭靜靜立於一大片草地上，四周除卻繁花似錦，更有濕潤如水的夏風。孤亭的顏色用淡而薄的煙灰色渲染，將那零落蕭條孤寂寥寥幾筆就躍然紙上。落款是秋望，那是司馬瑥的字。司馬瑥的畫總是以顏色取勝，他擅長用準確的顏色將畫中情緒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白億頡回轉身，看到錦畫也在看著那幅孤亭圖，一身丫鬟裝飾，卻掩蓋不了那份獨特的氣質，他眉頭輕輕一皺，麵上無甚表情，隻是問道：“不知丞相千金可會作畫？”
    錦畫聞言看向白億頡，淡淡道：“會一點，但不精通。”殊不知錦畫的畫技也曾受司馬瑥指點過，雖沒有爐火純青的畫技，但是寥寥幾筆勾勒意境卻不在話下。
    “我猜也是。若是你畫得好，自當畫畫生存，又何須千方百計進來白府呢。”白億頡仿似是顧自在那嗟歎。錦畫聽了，心中卻燃起一絲火苗。
    她皺了皺眉，問道：“今日白少莊主可有什麼吩咐？若是沒有，那錦畫告退了。”
    白億頡戲謔地看了眼書桌旁的偏廳中一架架的書，回頭對著錦畫說道：“天氣如此之好，你就把書全部曬一遍吧。”
    “曬書？”錦畫說道，“少莊主，這書一曬豈不是氧化地更快？”
    白億頡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下，問道：“何為氧化？”
    錦畫輕輕歎了一口氣道：“算了。”
    白億頡負手走向門邊，和錦畫肩並著肩，錦畫悄悄往旁邊挪遠了些，白億頡卻是偏過頭，對著錦畫側臉輕輕吹了口氣，道：“等你曬完後，也要按原先的位置將書擺好。”
    錦畫耳梢迅速紅了。
    白億頡上前幾步，又轉回頭來笑道：“我當丞相千金會如何，卻也是受不住挑逗的麼。”
    白億頡笑著跨出了門，錦畫轉過身想發作，卻突然不知道罵什麼，隻是紅了臉氣呼呼地站在那裏。
    白億頡回頭道：“兩個時辰後我會回來。還有幾名朋友同行。你把這院子掃一下。哦，對了，一片葉子都不許落在地上。還有，晚膳也要安排好。”
    錦畫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白億頡咕嚕咕嚕的一大番話。
    末了，白億頡又道：“這寶蘭苑沒有司酒童的，到時你得好好服侍下。”
    白億頡大跨步走出寶蘭苑去。錦畫站在那書房門口，半餉才狠狠跺了跺腳，自說自話道：“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