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列車呼嘯著駛入美國境內，那種西部才獨有的蒼涼景色紛至遝來，放眼望去，盡是一片波瀾壯闊的紅褐色。隨處可見斷壁殘岩，突兀孤零的山崖，這些沒有生命的石頭，此刻卻使人倍感滄桑和悠久，仿佛知人閱世的老者，有著難以曆數的往事。
    陳澤良顯然沉浸其中，隻見他呆呆地望著窗外，像是忘記了周遭的一切。我雖說沒有那般專注，但也情不自禁地有些入迷。
    歐陽倒是鮮有這種雅興，見我倆不說話，他便換上一個舒服的坐姿，閉上眼，繼續在那吞雲吐霧了。
    “這些山體，應該讓你聯想到了什麼吧？”冷不丁的，陳澤良一偏頭，對我說道。
    我被他的話弄得一愣，不過望著他的眼睛，我即刻會意過來，接道：“當然，那處深海峽穀的所在地，應該就跟這裏的地貌類似。”
    陳澤良又將目光移了回去，道：“何止是類似，隻要這裏被水整個淹沒的話，我想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對了，現在應該可以好好探討一下，你們在那裏所見到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了吧？”歐陽突然睜開眼，像是找到了話題一般。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僅憑語言的形容，恐怕是很難將其活靈活現的再現出來，不過你若是能親眼看到，就一定想不出它到底屬於哪種……”
    就在我說話之際，陳澤良已從隨身的包囊中掏出來紙和筆，並伏在桌麵上，幾下便粗略勾勒出那“卵”的外形來。接著，他將其推給歐陽，道：“喏，基本上就是這個模樣。”
    歐陽接過去，一臉茫然困惑地瞅了半天，然後道：“好家夥，果然怪異至極，根本就看不出像什麼，而且若體型真有三米多長一米多高的話，可以想象，未免是有些恐怖了。”
    “別忘了它們的數量，那可是成千上萬之眾。”我提醒了一句，然後將自己的想法表了出來：“其實我也考慮過，我認為，很可能那處峽穀是被什麼生物當做了天然的產卵室。依初步的分析，峽穀內部的結構為罕見的圓錐狀，而且我們也看到過自由下落的‘卵’，因此完全可以設想，其實那些‘卵’一開始都是被產在傾斜的峭壁之上，隻不過隨著逐漸長大重量增加，便開始自上麵不斷地向下墜落，積年累月之後，也就最終呈現出在穀底看到的那般壯觀的場景來。”
    “這樣的假設盡管經得起推敲，但要搞清楚，這僅僅隻是表麵意義上的，而更關鍵的，也即是最核心的問題，那些‘卵’，究竟該如何解釋？不談別的，單從它們巨大的體積入手，就基本上繼續不下去了，試問，地球上有哪種生物能產下如此龐大的‘卵’？並且考慮上數量的話，那麼，這個母體將會有多恐怖？”陳澤良聽完後，也闡述了個人的意見。
    “是啊，這麼算下來，這家夥應該比得上一艘航母了。”歐陽撇了撇嘴，笑道。
    “那麼，照你的意思，這些東西根本不是什麼‘卵’，其單個本身，就是一種怪異的生物？”我皺了皺眉，問陳澤良道。
    “沒有頭尾，不見肢足，這樣的東西，能算作生物嗎？”後者擺了下手，苦笑一聲：“至少，不可能是地球上會有的生物。”
    “在峽穀的外壁上不是長滿著寶石嗎，既然這樣神奇的話，說不定，這些家夥也是從石頭中長出來的。”
    歐陽一句看似玩笑話，卻猛然點醒了我，我突然意識到忽略掉了一個重要的部分，對呀，那些長滿寶石的外壁又是怎麼回事？它們和那些同樣怪異無解的‘卵’類物質，會不會存在著某種聯係呢？
    我用食指叩擊著腦門，同時思維也在不停地飛轉，冥想之中，我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這兩者之間有些暗藏的關聯，就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隱隱地牽連在一起。到底會是什麼呢？莫非……
    閃電之間，一個念頭劃過我的腦際，也就在那一刹那間，我觸碰到了這根無形的線，並牢牢抓住了它。
    陳澤良和歐陽似乎都明顯感覺到我整個人的一震，兩人同時向我望來，我看了他們一眼，道：“我有些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陳澤良愣了一下，道：“想明白了什麼？知道那些是什麼東西了？”
    我搖了搖頭，笑說：“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麼，當然目前還很難說，不過我知道為何會有那些寶石了。”
    陳澤良聳了聳肩，做了個願聞其詳的手勢，於是我繼續道：“這座峽穀的內部，有著如此怪異的物質，那麼，長在它外壁上的寶石，就不會隻是巧合了，簡單來說，這應該稱之為——偽裝術，其目的，我想是為了保護那些‘卵’狀物質。”
    “偽裝術？”我的言論，讓陳澤良和歐陽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顯然這是他們全然不曾考慮到的。
    “其實並不難解釋，我倆之所以能見到那些‘卵’，還得歸功於當時深潛器的失足，換句話說，那根本就是個意外而已。試想一下，若是有人發現了那座峽穀，但當看到外壁上的寶石之後，還可不可能繼續潛入穀口，向穀底進發？顯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當年的你和麥卡錫就沒有想過這一點。這次下去同樣也不例外，幾乎沒人在意其他，所有的注意，完全都在那些寶石上麵，因此，這正是極好地利用了人類貪婪的本性，從而達到了目的。若是再進一步大膽的推想，我甚至可以認為，那整座峽穀，恐怕都是一個活物，它一直在用外壁上的寶石，去抵禦人類對它的探究，也即是在保護它體內的那些‘卵’不受侵犯。”
    這番驚人的言論，著實讓陳澤良有些目瞪口呆，他生生咽下一口口水，道：“經你這麼分析，倒真像那麼回事，不過我還是有一點不解，既然你說那些寶石是為了迷惑接近峽穀的人類，那為何它會主動發出攻擊呢？而且更為奇怪的是，同樣的經曆，當年的我和麥卡錫最後安然無恙，但這次雷姆和高斯卻怎麼會……”
    “這大概是因為貪心不足的緣故吧。”我咳嗽了一聲，答道：“假設我之前的推論成立的話，那麼，那些會呈現波浪狀的石麵，應該就是它的表皮了。少量的采挖，不至於產生刺激，但若是像雷姆高斯那般貪得無厭，恐怕就會引得它反擊自衛了。不要遺漏了另一個人，麥卡錫，我想根據現有的分析，可以預想，他失蹤的原因和結果，十有八九是跟雷姆他們一致。”
    那種死亡的震撼力，總會讓人感到莫名的恐懼。再次回想起來，當時采挖的人，若是換成我和陳澤良，恐怕同樣也會慘遭厄運。真的，在那種環境下，除非是達到了無欲無求的境界，否則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出冷靜的判斷，麵對眼前的誘惑，再多拿一枚的心態，隻怕是絕難克服得了的。
    “何不聯想得更豐富一些，也許那座峽穀根本就是一個捕食者，通過寶石來作誘餌，吸引人類的靠近後便活生生地吃掉他們，而目的，則是哺養那些‘卵’，為它們提供所需的營養。”
    歐陽順著我的思路繼續發揮，但他的話，卻無法不使我感到不寒而栗，的確有那種可能性，用獵物鍾愛的東西引誘其注意，待接近後便開始顯露猙獰瘋狂攻擊，這不正是大多數具有偽裝特性的生物，所慣常運用的捕食手段和技巧嗎？或許，那座峽穀的獵物正是人類，至於那些寶石，則當真算最佳的誘餌了。
    甚至也很有可能，陳澤良和麥卡錫並非第一個發現那座峽穀的人，或許在他們之前，已有很多人曾到過那裏，隻是因最後的結局都和雷姆高斯一樣，所以一直以來才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記載和消息。那座峽穀，也得以繼續深藏海底，靜候下一批獵物的到來。
    說到這裏，差不多也就接近尾聲了。不過還是想多講幾句，那是在事情過去了一段時日後，在一次特別的場合，偶遇到一位想象力驚人的科學家，在與其閑聊當中，我以第三人稱的方式，將這個故事講述給他聽，孰料他聽完之後，卻給出了一個頗為有趣的觀點，幾乎全盤顛覆了之前所有的推想。
    他的看法是，那些“卵”類物質，其實就是某種海底生物所產下的卵而已，並且個頭根本不大，屬於正常。而我們之所以看到那些龐然大物，完全都是一種錯覺，真正的原因，是緣於我們在墜入進峽穀之後，整個身體，包括深潛器，都在渾然無覺中等比例地縮小了。也就是說，我們在穀底，是一直在以縮小的身軀去看正常的“卵”，結果自然也就出現偏差，覺得異常恐怖了。
    這樣的觀點，著實新奇，但卻也僅僅隻是猜想罷了，至於那座神秘叵測的寶石峽穀真正存在的目的，內部的那些“卵”又究竟是什麼，恐怕很難有明確的定論，或者，會是永久的不解之謎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