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檔案？”我感到一絲驚訝，不過細想一下，也並非絕無可能之事，有些人，比如汙點證人，重要線人，政府機密工作者，查不到他們的檔案實屬正常。
    歐陽點點頭，同意我的分析：“你說的固然不錯，但現在又來一個這樣的人，你還覺得正常嗎？或者說，這種巧合的幾率大嗎？”
    又來一個？我眉頭一皺，道：“究竟什麼意思，說清楚些。”
    歐陽舒了口氣，道：“根據這裏的法律，失蹤滿五年即可視作死亡，於是得考慮遺產問題。這個麥卡錫身前的主要財產是一座莊園，但他是個鰥夫，膝下一子，尚未成年，僅有十四歲，鑒於這種繼承人沒有能力繼承的情況，政府部門有權力介入操作，所以麥卡錫的那座莊園，已於上個星期被轉手，交易的金額，全數轉到他兒子的賬下，然後由政府負責監理。”
    接著，歐陽報出了一個價格，幾乎讓我瞠目結舌，因為這筆數目，足可買下一座太平洋上的無人小島。
    歐陽見我不大相信的神色，也是一笑：“別驚訝，這可是專業部門的評估所得，據說，這還屬於賤賣，他宅中的那些細軟，若是真正嚴格清算起來，價格起碼還得往上翻出一番都不止。”
    這個時候，我們的車已經偏離了主幹道，轉而繞進了一條類似於環山的爬坡路，路兩旁，不時掠過一棟棟闊氣豪華的私人別墅，不用說，這裏一定是富人集居的地方。
    我驚歎了一聲，問道：“那到底是誰，出得起這筆巨款？”
    歐陽此時，出乎意料地瞥了我一眼，道：“裏歐，看來你的洞察力還有待提高啊。你為什麼不問問，這個麥卡錫是幹什麼，他怎麼會有如此龐大的家產，難道你對此，就沒有感到一絲好奇嗎？”
    我倒還當真忽略了這一點，於是道：“聽你的意思，這家夥的資金來源不明？”
    歐陽點了點頭：“這人坐擁著巨額家業，卻僅僅隻是一家畫框廠的老板，而且他的公司，也並不是什麼暴利產業。要知道，包括他的管家傭仆，以及整個莊園定期的修繕維護費用，都是一筆為數不小的開銷，更不談那些法定的稅務。換句話說，他賺的錢，根本不可能使他過如此奢華的生活。”
    “那麼你是懷疑，他在暗中從事著什麼非法犯罪活動？”
    歐陽未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道：“當然會有這個嫌疑，但也不太好說，畢竟現在人已經失蹤了五年，即使有什麼關係網，恐怕也早就斷掉了，無從查起。而且我所掌握的資料，有些也隻是道聽途說，可信度究竟有多高，還不清楚。不過我曾去司法部門做過相應的了解，結果證實，這個麥卡錫，沒有任何犯罪記錄，典型的守法公民。”
    “那就從他熟識的人入手，看能否找到什麼線索。”我提議道。
    “我也考慮過這點，但很遺憾，同樣收效甚微。”歐陽的神情，顯得頗為無奈：“跟據幾位多年的鄰居講，麥卡錫為人處事極為低調，根本不會主動去結交人，即使迫不得已，也隻會是逢場作戲，絕談不上什麼交情可言，以至於他在這裏，完全沒有什麼像樣的朋友，甚至可以說，沒幾個人認識他。”
    聽到這裏，我的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如此富有的人，絕對有能力置身於上流社會，怎麼竟會如此保守？是以我又問道：“那難道連親戚也沒有？”
    歐陽舒了口氣，道：“十多年前，麥卡錫孤身一人來到這裏，買下莊園，定居下來，幾年後，與此地的一位女子結婚，不想妻子在分娩時因難產而亡，自此之後，他再也未曾續娶，所以唯一的親人，便是他兒子。”
    “家財萬貫卻默默無名，並且又沒有檔案，沒人知道他是誰，從何處來，就這麼莫名出現，又突然消失，如此看來，著實是令人費解。”我想了想，道：“那有沒有可能，麥卡錫是故意放棄掉這裏的一切，現正在地球的某一個角落，過著另一種生活？”
    歐陽搖了搖頭，不太認同我的觀點：“無緣無故舍棄掉十幾年積累起來的財富，以及自己疼愛有加的親生兒子，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我道：“那你就是認定這個人已經死了，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麼值得調查的？”
    話一出口我便有些後悔，因為歐陽曾說過，他們部門的信息屬於極端機密，絕不能向外人透露半點絲毫，這是每個成員必須嚴守的原則。所以即便是對我和姚遠，他也不可能例外。
    果然，歐陽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這可是上麵指派的任務，至於原因，我也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我問道：“那照目前的情況，怕是難以追查下去，你認為該怎麼辦？”
    “若是繼續不下去了，我還把你叫來幹什麼，當然是事情有了轉機。”歐陽嘴角微微一揚，笑得有些勉強：“不過老實說，這個轉機，能起多大作用，我心裏一點譜也沒有，就像是扯動一根線頭，也許能將糾結的線團鬆開些，但也有可能，會越拉越緊。”
    “那這個轉機是什麼？”我問道。
    “這個轉機是一個人，也就是那座莊園的新主人。”這時，歐陽將車速減到最低，然後用手指向著前方不遠處，一幢被蔥鬱枝叢遮掩得若隱若現的宅子，看樣子，那裏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接著，他抬腕看了眼表，說：“今晚莊園裏將會有場盛大的聚會，我們的任務，就是混進去，看看會有哪些人來，說不定能挖掘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來。”
    混進去？我不是太明白歐陽的話，可他卻沒再說什麼，而是一打方向盤，拐進了路邊林叢中的一條岔口。
    歐陽應該是事先探過這個地方，他連地形都沒怎麼查看，便十分嫻熟地左右調整著車的方位，直到認為滿意了，才將車給完全熄掉。
    我們坐在車內，不僅依然看得見莊園，而且連剛才那條蜿蜒的山道，也能盡收眼底。歐陽神情專注地盯望著前方，然後道：“新主人是位中國人，叫陳澤良。身份背景目前尚不知曉，但僅僅是用轟動價格買下麥卡錫莊園，已讓他在此名噪一時。當然，吸引我注意的並不是收購本身，而是其間一個耐人尋味的細節，也就是陳澤良買下莊園時所提出的一個條件。”
    還有條件？我呆了一下。歐陽點著頭，續道：“其實他的舉動也並非不正常，隻是由於我在調查麥卡錫的失蹤，自然而然神經敏感，於是才覺得這條件有些怪異。”
    “到底是什麼條件？”我開始嫌歐陽囉嗦了。歐陽舒了口氣，緩緩道：“他的條件是，必須將莊園中一切物品，原封不動的轉交。”
    我聽完，隨即笑了起來：“他花那麼大價錢，當然是希望買下所有東西，這點要求也不算過分吧，難道你覺得有什麼問題？”
    歐陽眉頭一蹙，反駁道：“當然有問題，你難道沒注意到，這所謂的一切物品，包含著麥卡錫的私人物品在內。”
    我一愣，立即收住了笑容，會意過來：“你的意思是說，麥卡錫的私人物品，才是陳澤良買下莊園的真正目的所在？”
    “現在當然還無法得知。”歐陽搖了搖頭：“不過這個陳澤良，卻同麥卡錫一樣，沒有檔案資料可查，這點倒是事實，也是最為蹊蹺和費解的地方。”
    這時我才想起來，歐陽稍早時說的又一個沒有檔案的人，原來就是陳澤良。現在看來，整件事情倒還真是有點趨於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