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7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景大人,景大人。”鄭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景送魂才猛然回過神,不理會抱來一堆公文的鄭晟,徑自奔出了刑部,找紀恒問清楚,景送魂心裏隻剩下這個想法。等到了禦書房門口,景送魂才想到,怎麼問紀恒呢?總不能直接過去問“陛下,您是否對臣有著愛幸之情。”
但,這種事情,不搞清楚是萬萬不行的,如果韓柏青說的是真的,紀恒真的對自己懷有那種感情,那……正想著,突然被一片陰影籠罩住,不用抬頭就知道是紀恒,忙要行禮,卻被紀恒一隻手扶住,然後景送魂便聽道年輕的帝王欣喜的聲音:“我還以為小送再也不理我了呢!那天是朕不好,不該對你發脾氣。”
景送魂聽著紀恒的語氣,平日裏不覺得,被韓柏青一點,心裏不知怎的便慌了起來,忙到:“臣不敢。”
話音剛落,便覺得扶著自己的那隻手僵硬了一下:“小送果然是生氣了麼,上朝的時候看都不看朕一下,連朕派人去接你回家你都不接受。”
紀恒不提這茬還好,一提起來,景送魂不由便忘了自己來的目的,回口道:“那陛下也不該遷怒杜大人。”話一出口,便想起韓柏青說的“哪個臣子能在陛下麵前口無遮攔”心裏更慌了。紀恒卻在此時說了句:“那在小送你心裏杜林重要還朕重要。”紀恒還想說:“如果你說朕重要,朕就再把杜林調回來。”卻沒有說出口。而景送魂此時已被這句話驚得說不出話,平日裏紀恒這樣說,他隻當是小孩子撒嬌,也不放在心上,而此時聽來,卻是曖昧到了極致,再也不敢再聽下去,不敢再呆下去,下意識退了一步,卻被紀恒覺察到,一把拉了回來,景送魂抬頭仰視麵前的年輕帝王,年輕而俊朗的一張臉——與五年前相比成熟了不少,
他的陛下,他心裏的……弟弟,雖然有些僭越,但景送魂卻一直是這樣在心裏看待這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年輕帝王的。
五年前的春天,景送魂在新科進士的隊伍裏第一次看到紀恒——小小的一個孩子,雖然紀恒隻比自己小三歲,但景送魂就是這種感覺,說實話,紀恒坐在高高的皇位上,看起來還是頗具威嚴的,紀恒繼承了自己先輩們的那種氣韻,小小年紀,卻能讓人為之折服,但景送魂就是覺得他像個小孩子,這種想法到現在還沒有改變。然後景送魂被安排進了禮部,因為品階太低,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便再也沒見過紀恒,直到那次圍獵。
誰也沒有料到圍場裏會有熊,景送魂也是,他本來對捕獵沒興趣,騎著馬在林子裏閑晃故,然後他便看到了年輕帝王和向他撲去的那個龐然大物,先是愣怔了一下,等到反應過來,已一箭射過去將熊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他不是什麼忠臣良將,為了主上可以拋頭顱灑熱血,但他為紀恒做了一次忠臣——不由自主的。習武多年,解決一隻熊綽綽有餘,等到將熊撲殺,景送魂見紀恒還在一旁怔怔站著,顯然是被嚇到了,於是再一次不由自主的走過去,將他抱在懷裏輕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記得當時紀恒頭埋在景送魂懷裏,肩膀不由自主的抖動,景送魂感覺自己的前襟濕了一片,不由在心裏感慨:“終究還隻是個孩子啊!”便將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小小的孩子已長得比自己還高了呢。
自己不是沒有覺察紀恒對自己的依賴,但,自己一直以為,那隻是單純的依賴吧,但現在,第一次仔細品味紀恒的眼神,那樣熾熱的眼神,景送魂不由害怕起來,一把甩開了紀恒的手,紀恒晃了下神,就見那人已跑遠了。
手裏還殘存著那人的溫度呢,紀恒勾唇苦笑,剛剛那人跑來找自己時,自己興奮地跑出去,看到那人與平日不同的態度,心裏還在猜測,是不是,那人終於發現了,自己對他的遐思;是不是,那人要在今天給自己一個了斷——接受或拒絕,無論是那種答案,自己都不會放棄的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看到那人的抗拒,看到那人的逃避,自己又能說什麼呢?不敢麵對對嗎?剛發現對這個兄長一般的存在有親近的欲望的自己,又何嚐不是,但,自己絕對不會放棄就是了,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等,等到他自己慢慢發現,現在終於等到了,卻是這樣的結果。
“景送魂,你這隻縮頭烏龜。”紀恒喃喃。
景送魂逃命似的回到家時方是酉初,飯也沒吃,便將自己關在書房裏,怔怔坐著。下人也不敢來打擾,就這樣一直坐到窗外都漸漸亮了起來,才起身,叫人拿了朝服過來,自己穿好,心裏卻已有了決定。
一晚上沒睡,這一日便頂著個大大的黑眼圈上朝。
上朝後,仍舊低著頭,眼光隻在腳邊打轉。
眼看早朝將畢,禦史中丞奏完事後,才上前了一步,道:“臣,景送魂有事啟奏。”埋著頭,看不到那人的臉,聽到不輕不重的一聲:“準奏。”便接著道:“臣,景送魂,自致仕以來,以微末之能為我朝效力,庸庸碌碌,一事無成,本已有愧蒙陛下恩寵。然,臣尚有一夙願未解,還望陛下可以成全。”頓了頓,又道:“自陛下登基以來,鮮有天災,亦無戰亂,中原百姓富足康泰,皆感沐天恩,天下稱頌吾皇聖明。然臣幼年曾遊曆交州,見交州之地甚為蠻荒,人民亦未曾開化,可謂蟲豸,有靦麵目耳,臣便多有感觸。故臣自請外調交州,望陛下恩準。”
景送魂話音剛落,頓時一片嘩然,交州轄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六郡,地廣人多,不僅地勢險要,毒氣害蟲多,而且容易發生叛亂,本朝以來主動要求去交州任職的,恐怕也隻有殿上的景送魂一人了,一時眾人各懷心思——正為並州刺史一職空缺頭疼的吏部尚書自是樂見其成,領頭讚成:“景大人真乃我朝棟梁,還望陛下恩準。”其他人有暗讚景送魂高風亮節的,有嗤笑景送魂沒事找事的,但都跟著附和,韓柏青在心裏暗自搖頭,而杜林一臉的不讚同。
紀恒恨恨的看著景送魂,聽那個人說有事啟奏時便知道沒有好事,卻萬萬沒想到那低著頭的人會說出交州二字,他本打算,既然景送魂躲在殼裏不敢麵對,自己就陪著他慢慢耗著,逼著他麵對,然而他卻找了那麼遠的一個殼,一時氣的夠嗆,嘴上卻不好表現出了來,待眾人安靜下來,淡淡道:“此事事關重大,容後再議。”心裏卻想的是下了朝就找個人扔到交州去。
見紀恒這個態度,有點眼色的就閉了嘴,而有些人雖摸不透這位年紀輕輕卻沉穩睿智的帝王的想法,可即使在心裏納悶“這事有什麼事關重大的”,還是順著陛下的意思不再多說什麼。
下了朝,景送魂便被紀恒召了過去。
眾位大臣一邊吃著禦賜的朝食,一邊打著閑話,話題不知不覺就轉移到了早朝的事上,有新進的官員疑惑:“陛下怎麼就不同意呢,景大人說的在情在理的?”
那些個個資曆老一些的官員就道:“你剛進來是不知道,景大人和咱們可不一樣,別看才是侍郎,在陛下麵前,指不定老太師說的話還沒他說的話管事呢。”
那新進的官員近來剛迷上了如意館的一個小倌,又瞅著景送魂即便穿著朝服也一派風流氣度,便曖昧不明的笑著道:“怎麼說?”
當時便有人,也就是景送魂手底下的一個侍中,叫林堯的,狠狠橫了他一眼,道:“亂想什麼呢,我們景侍郎是那種人嗎,朝中哪個不知道景大人的為人?”又道:“不過是當初景大人救過陛下一命……”
韓柏青和杜林在旁聽著,也怪沒意思的,吃過朝食就回去辦公了,走到半路上,就看到景送魂在前麵匆匆忙忙的跑,杜林忙叫道:“小送。”叫了好幾聲,景送魂才停下來,杜林走過去見他臉紅通通的,想來是給跑的,就道:“小送,你跑個什麼勁兒,這還在宮裏頭呢,你一個侍郎,叫別人……”還未說完就被韓柏青打斷:“小送,陛下找你是為今早的事吧?”正想問怎麼著了,就瞥見景送魂一臉的不自在,又注意到他比平日裏更嫣紅的唇,便打住了,景送魂胡亂“嗯”了一聲,就告辭先走了。杜林疑惑的問韓柏青怎麼了,韓柏青也不說,杜林想纏著問,卻無奈要大理寺還有一攤子事要交代,韓柏青倒落了個自在,卻把杜林氣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