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一)琅華寒煙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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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三月,覃城內外已是薰風融融,柳絮紛紛,空氣中彌漫著淡淡草香,沁人心脾。
    三五成群的人來到同心林中遊玩踏青,美人斂裙而行,團扇微遮了粉麵,掩了大半嫵媚妖嬈引得人無限遐思。年輕的公子多是寬衣博帶,流水細紋,亦顯得秀骨清像,風采翩翩。燦然溫暖的日光自雲間傾瀉而下,倒真是一派和煦明媚的春日景象。
    “什麼!不見了?還不快去找!”男子慍怒地轉過身。
    “是、是,大人!”眾多下仆連忙四散開來。
    而他們所尋之人正挽袖露臂使著吃奶的勁兒在樹上攀爬,看著近在眼前的粉嫩花苞,那張小臉上終於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正要伸手去夠花枝,突然聽得下麵傳來一聲驚呼,嚇得他手一鬆,人立刻從高樹上摔了下來!
    “啊啊————嗯?”原本以為會被摔慘,小少年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已經安然落地。
    “奇怪?怎麼不痛呢?”他摸了摸頭問出這句話。
    “呃……這位小兄弟,能不能先從我身上起來再說。。…”下麵忽然傳來人聲。
    “啊?啊!對不起!”竟然摔在了人家身上,他連忙站起來道歉。
    那人也隨即站起,整了整衣衫,順便揉了揉臂肘,這家夥還真沉……
    看著那張笑意溫和的麵容,小少年才發覺眼前人與自己年齡相仿,看身高似是年長自己三四歲。青衫皂靴,眉清目秀,雖然稚氣未退卻已顯出了成熟的棱角,怎麼說呢……真是個好看的人呐……於是某小孩看得一時失神。
    對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對著呆癡狀的某人問道:“抱歉,我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
    “嗯……呃?哦,沒、沒有……”某人連忙搖頭。
    “嗬嗬,”青衫少年笑了笑,輕輕一個縱身飛上樹梢,折了枝花又翩然落下,“呐,”將花遞過去,“是想要這個麼?”
    對方倒也不客氣,伸出隻小手接過櫻花,放到鼻下用力嗅了嗅,“好香啊!”小臉頓時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一隻手忽然撫到他麵頰,那張好看的臉突然離自己很近,少年欠過身仔細地幫他拭去臉上的塵泥,“下次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了……”說罷轉身就要離去,袖子卻被生生拽住。
    “等、等一下……”
    “嗯?”
    “大哥哥你武功好厲害啊……教我教我……”某小孩開始拉著人家的袖子做搖擺運動,根本就是認定了對方好欺負。
    “好、好吧……”被搖得頭暈腦漲的人終於妥協了,一臉無奈,心中不禁暗想:誰家的小孩啊?真可怕。
    “太好了!”孩子就是孩子,他竟然高興地跳了起來。
    “我現居普國寺學藝,你可以來找我。但是,要與家人打好招呼哦。”
    “嗯、嗯!”連連點頭,心中卻在吐槽:告訴了他們我就出不來了……
    這時兩個仆人小跑過來:“誒喲……殿……小少爺,可算找著您了,請快跟小人回去吧!”
    “呃……大哥哥!”被人拉著走的小少爺喊道。
    少年回過頭:“還有什麼事麼?”
    “你、你叫什麼名字啊?”某人已經被下仆拖開了五步遠,仍然扯著脖子問道。
    “琅君,”少年溫和地一笑:“我叫青琅君。”
    這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麵,那一年龍越六歲,青琅君十歲。
    機警地回過頭,發現牆上露出個小腦袋。
    “噓……”小龍越做了個不要做聲的手勢,然後爬過牆頭毫不遲疑地跳了下來,之所以這麼放心大膽是因為他知道下麵有人接著。
    唉……青琅君暗自搖頭,由於這個小家夥,這幾日功夫都荒廢了,若是師傅追究起來自己隻怕沒什麼好果子吃。但是看著那雙渴望有神的大眼睛,他又不忍心冷落這孩子,所以說好人、心軟的人、溫柔的人生來就是給人欺負的,很不幸,他青琅君偏偏就是這樣的人。
    看著專心致誌玩了自己頭發一個時辰的家夥,青琅君不知該說什麼好,他不是想學武功麼?我怎麼覺得另有目的……
    實在沒耐性了就把自己的頭發從某人的魔爪裏搶出來,然後兩人互看。
    “嗬嗬……”
    “你笑什麼?”怎麼一個五六歲光景的小孩能笑得這麼詭詐?
    “大哥哥,你真好看。”小龍越一板一眼道。
    “……”
    “青、郎、君……書上說妻子才稱丈夫為郎君呢。”
    “此琅君非彼郎君。”少年蹲下身在地上畫出字來:已過重陽半月天,琅華千點照寒煙,“是這個‘琅’字。”
    “哦……”尾音拖得長長的,含著無限遺憾。
    “怎麼了?”
    “我不管,我就要讓大哥哥當我的郎君!”眉頭一皺,小嘴一撅,鬧起脾氣來。
    “真是……你又不是女子。”青琅君哭笑不得。
    “哇啊啊————”竟然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弄得青琅君手忙腳亂。
    “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這孩子的名字呢,青琅君安撫道:“好吧好吧,我答應了,你別再哭了。”反正一個小孩也不懂什麼,姑且答應他好了。
    哭聲戛然而止,某人立刻破涕為笑,這臉變得倒也夠快,仿佛演戲似的。青琅君在心中歎氣:蒼天在上,我不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怎的攤上這麼個大麻煩樣?
    “呐,郎君說話要算數哦!拉鉤。”
    兩個小指剛剛碰觸到一起突然聽得一聲驚呼。
    “太子殿下,您怎麼到這來了?請快隨老奴來吧,皇上和娘娘正尋您呢。”一個麵色焦急的老太監帶著一群侍者急匆匆走過來。
    “啊?!他們發現了?”小龍越頓時慌了神,一邊向前院跑去,一邊回頭道:“呃,郎君要等我哦!”留下了紛紛石化的眾人。
    青琅君似是在愣神,沒有什麼反應。
    你是……太子……
    遠處屋簷下的陰影中,一個人緩緩走開,空氣裏彌漫著深遠的歎息……
    兩人都未想到這一別,就是十年。十年後的再見是在武試的擂台上,兩個人站在台上遙遙相望,青琅君隻覺對方甚是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卻想不起究竟是誰,畢竟相隔十年,一個稚氣的孩童成長為十六歲的少年自是千差萬別。看著容貌出眾,氣宇不凡的龍越,青琅君心中微微感歎,如此年少就能進入殿試也當真是厲害。“唰”地一抖劍,擺開架勢,自報家門:“在下德寒台——青琅君,請多指教。”
    持劍的手隻是一顫,望著日思夜盼十年之久的人,龍越麵無表情道:“覃城——龍寒煙。”
    “比武開始,點到為止!”鑼聲一響,台上兩人同時動作,兩柄劍“砰”地相撞,火星四濺。台下眾人正等著一場好戲,卻見其中一人突然抽身後退,龍越站定,收劍入鞘,向一旁的考官示意道:“學生認輸了。”
    場內一片嘩然,進入殿試的都是從萬裏挑一的人中龍鳳,何況是選出武狀元的最終決賽!怎會如此輕易地棄權?雖說高手過招隻需比試一二便知高下,但這也太誇張了吧!
    青琅君微微皺眉,方才的過招根本察覺不出什麼,但是那一瞬間他分明看到了對方眼中閃過的酸澀。周圍已經鑼鼓喧天,人聲鼎沸,因為新一屆武狀元已經誕生,眾星捧月般,青琅君被圍在人海裏,耳邊一陣喧嘩,眼前一片紛亂,無論如何也沒能尋到那月白長衫,眉清骨傲的少年。
    自己在逃避什麼?龍越看著水中清俊的少年,自嘲地一笑,嗬嗬,他早忘了我呢…自己從來就不算什麼……
    “郎君要等我哦!”曾經的少年如今已經長大,除了這句話仍然駐紮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等我?你知不知道我在那裏等了你一天一夜,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出現啊!!
    因為我是太子麼?龍越眼中中閃過一絲異色,不錯,我是太子,未來的王,從小到大隻要我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一掌拍在樹上,碗口粗的河柳攔腰折斷。
    青琅君……
    “龍、寒煙……?”望著麵前似笑非笑的少年,青琅君著實愣住,竟然在皇宮裏遇到了當初武試時僅有一麵之緣的他。
    “放肆!”一旁的侍者喝道:“見到太子,為何不跪?!”
    太子?!
    “無礙。”龍越揮退侍從,笑道:“很久不見了,大哥哥……”
    青琅君聞言一震,隨即跪下行禮,原來如此,你便是太子。已過重陽半月天,琅華千點照寒煙。我早該想到的。
    龍越上前扶起他,動作親昵,神色卻是疏離的:“你我之間不必多禮……隻是……”隻是你當初為何不肯等我?龍越頓了頓,終究沒有問出來:“……沒什麼……日後同朝為官,要同心協力為父皇分憂。”
    “是,臣定當盡力。”
    龍越動了動唇,轉身離開,那一瞬間風聲如語,像是幾不可聞的一句:早知你會這樣……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青琅君深深歎了口氣,十年前的那個黃昏,他的師父——普國寺方丈悔嚴大師親口對他的告誡。
    “從今以後不要與太子有任何瓜葛了。”
    “可是師父……”
    “不必多言,你現在馬上到雲慧山去閉關修行,學成之前不得下山。你若不照做,為師不會再認你這個徒弟!”
    “徒兒知錯,師傅息怒,徒兒照做就是……”
    就這樣被帶到雲慧山中習武,一住就是十年,學成之日他便與師傅道別。悔嚴方丈盤坐佛前,闔目不語,他就在門外一動不動跪了三個時辰,直到悔嚴開口:“十年了……你的俗念還未消麼?”
    “徒兒隻想用所學造福世人,報效國家,隻有如此才不枉費師傅的一番心血。”
    “為師知道……”從你對史法兵學產生興趣時我就明了了你的宏圖大誌,也料到了今日。
    “師父,徒兒還有一事不明,想請師父指點一二。”思索了良久,青琅君才問出口。
    “你想問的是為師為何當初強行帶你上山吧?”悔嚴睜開眼,目光深邃仿佛能穿越永恒。
    “……是。”為何不許我與太子有任何瓜葛?絕不會是因為身份懸殊,師父豈是這等淺薄之人!
    “太子龍越,於皇上是孝子,將來於臣下會是聖主,於社稷會是明君……可是於你……”那雙從未流露過感情的眼睛此時卻閃過一絲哀楚。
    “於你……他是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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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得有些晚了,多寫點補償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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