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離魂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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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華仙子乃是月宮中陪伴嫦娥的仙子,嫦娥吞食仙丹飛升月宮,她本是帝嚳之女,夫君後羿又是堯帝手下第一神射手,故而玉帝亦不敢輕侮,又念她獨處月宮一人難免寂寞,遂選了舜炎天君的孫女夭華仙子前去陪伴。
因了這廣寒之名,又有玉帝之命令我對那侍月仙子多加照拂,我便有了由頭時常去月宮閑逛,陪嫦娥說說天庭上的奇事趣聞,十次倒有七次能碰到這位夭華仙子。
廣寒宮中一片冰天雪地,就連那花花草草都是冰晶凝成,入目唯止一片銀色,唯獨這夭華仙子,常著一身桃紅天衣,竟成了這廣寒宮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一來二去,我跟嫦娥結下了不解之緣,滿打滿算卻隻是個喝茶聊天的朋友而已,天庭上的眾仙家都言我與那嫦娥關係非比尋常,但他們哪裏知道,月宮之內冷清至極,她們招待客人所用的月餅又是千篇一味,著實沒有什麼新意,若不是為了夭華仙子的那回眸粲然一笑,我才不會冒著被玉帝責罰之險三天兩頭總往廣寒宮跑那。
沒想到此時夭華仙子居然親自前來相送,本神君刹那之間心花怒放。
千言萬語隻是一句——“神君此去珍重,嫦娥姐姐不便出宮,我代她來送送神君!”
來不及點頭,時辰已到,命格星君一把拽住我的衣袖,騰雲飄下了天庭。
命格星君是個近視眼,眼力不佳天庭盡人皆知。這一路飄來,東遊西蕩,足足半日那命格星君隻會重複一句“神君莫急,片刻即到!”
“片刻?”我嗤笑——星君啊星君,您老人家還當這裏是天庭麼?也對,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我這尋覓半日的光陰在天庭上那群圍觀看熱鬧的神仙眼中,真真片刻不到。
下界之前玉帝封了我的一身法力,美其名曰為了不要驚動凡人。這可令我叫苦不迭,連騰雲駕霧都得靠著命格星君,跟著他頂著驕陽似火,在半空之中兜兜轉轉,滿世界的瞎逛,幾乎轉過了凡間大半的郡縣。
萬年不曾下過凡間,入目皆是陌生境地,看著地麵上的山水丘陵,我大歎果然滄海桑田,甚是令人唏噓感歎,也第一次理解了麻姑的心思。
扯了扯命格星君的袖子,我正色道,“星君,咱們此方,究竟去往何地?”
命格星君大抵也昏頭轉向,一雙眼睛瞪得有如銅鈴,貼近了看那命格簿子,眼皮幾乎都貼在了紙上,半晌,才悠悠地道,“神君,對不住,是那邊!”
順著他指向的方位看去,我差點沒栽下雲頭。命格他……他指向的正是地府!
地府?我咬牙切齒地揪住命格星君的胡子惡狠狠地向下一拉,“星君,您老誆我不是!那凰王好歹是鳥族之王,縱是上了誅仙台,被打落凡間,至不濟也該是個人吧,怎生會淪落至此,要去地府尋她不成?”
“哎呦!哎呦!神君休惱,神君放手!”命格星君疼得全身哆嗦,連連求饒。
“放就放!”鬆了手,我將雙臂環抱在胸前,瞟他一眼,“究竟怎麼回事?”
“這個嘛……”命格老兒真真的惹人不悅,一邊捋順胡子一邊慢條斯理地,“凰王此刻,便是在地府之中,不過,卻不是鬼啊!”
“嗯?”上揚的聲調的意思便是你給我說清楚!
“這實情麼——本君也不甚明了啊!”
轟隆隆!明明天氣明朗,我卻分明聽到了震耳欲聾的雷聲。
“星!君!”一字一頓,我強忍住要掐死這個無良至極的白胡子老頭的衝動,“命格簿子是不是你的寫的?”
“當……當然!”許是我這眼神太過淩厲,命格星君把額頭的汗擦了又擦。
“那您老給凰王安排了什麼樣的今生今世呢?可否提前告知本神君?”
語氣驀地柔和,我很滿意地看著命格星君汗如雨下。
“這個嘛……這個……”哼!支支吾吾,分明是不想告訴我。
“說不說!”恢複了大灰狼的本來麵目,我就不信嚇不死你這小綿羊!
“神君……不是本君隱瞞不說,隻是,那凰王的今生,不在本君這本命格簿子上啊。”命格星君一臉委屈。
“哦,不在你的命格……什麼?”我原本含笑的臉驟然陰沉,“不在你的命格簿子裏你幹嘛還帶著它下來?”
“身為命格星君,天條所定,命格簿子片刻離不得身!”命格星君說得一板一眼,我在一旁欲哭無淚。
“行了,行了!我服了你了。說說現在怎麼辦?去地府?”
“這個自然!”
自然個鬼,我在心中暗暗罵了一聲,看著他掉轉了雲頭,直衝向離魂山。
一路行來,琢磨一路,我愈想愈不對,卻也說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對,隻得蒙頭蒙腦地跟著命格星君走,算了,現在計較也是白白浪費心思,不若去了地府,見了凰王再作理論吧。
世說三界,天界位於九霄之上,凡間居中,而那地府,便是深居幽冥。三界間互不相連,卻又非彼此相隔毫無進入之法,譬如說凡間便有天梯,得道之人踏之便可升入天庭,同樣的,凡間也有地府入口,便是在這離魂山之中。
傳說中,人死則三魂七魄皆散,鬼差前去勾取的,隻是二魂六魄而已,餘下的一魂一魄會在人間飄蕩七日,七日之後,必得奔赴離魂山,在那裏進入地府,於忘川之上與那二魂六魄聚合形成全鬼,再根據生前的作為造化分入幽冥十殿,受各殿閻君發落,重入輪回。
這一魂一魄,便是人死之後,留在世間的最後一點眷戀與不舍。
離魂山近前,我在雲端俯視著那座形容巍峨高大的山脈,果然,被封了法力的我,現在已經看不出太多的異樣,想當年在天界的時候,隻須向下粗粗一望,便能看到氤氳繚繞的黑霧,由外及內,囊括包納了整座山峰。
那些黑霧,皆是由亡魂彙成。
離魂山陰氣太重,在這裏便駕不得雲,於是乎,今日,少不得要徒步走上了一程了。
老實說,離開了天庭,那種腳踏實地,實體所感的感覺,還真是不錯,隻是缺少了走路時的那種輕盈,徒步上山的滋味,真真不好受。
抹了一把汗珠,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日頭,不由心中暗暗咒罵——你這該死的卯日星官,做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將陽光點得這般熾烈,非要將我曬成魚幹不成。
正在那九天之上與東華上仙圍著一盤棋局鬥得不可開交的某位全身金光燦燦的仙家,突然間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然後一著不甚,下錯了方位,被東華鑽了空子,反敗為勝。歎隻歎那用來作注的十瓶瓊漿玉液,眼看就要到手了,卻拱手讓了人,真是煮熟的鴨子都能飛啊。
離魂山頂峰,巨大的血池滾滾沸騰著,有如熔岩,熱浪襲來,天地晦暗,隻餘下一片猩紅之色,真真世界末日一般。
站在那裏,即便是仙體,我都能感覺到一種恐懼,仿佛身心都要被融入那血池之中,變成新的怨鬼,不由倒退了三步。
“神君莫怕!”命格星君嘿嘿笑了幾聲,“此乃天下間鬼魂彙集之處,平素裏,白日便是這般的陰森可怖!”
在命格星君麵前丟麵子,可真是令本神君汗顏。壯了壯膽子,又踏上一步,我顧左右而言他,“星君知道該如何進去麼?”
“這個嘛……”命格又在故弄玄虛。
“星君,您老一定知道!”我笑了笑,比他更高深莫測。
“那是自然!”命格實在不禁誇,這一句便飄飄然了。
“那麼,是現在去麼?”嘿嘿,上鉤了吧。
“現在……不可!”
“不可?”我疑惑,“莫不是還要等晚上?”
“神君高明啊!”命格星君撚須而笑,一副“後生可畏”的模樣,我的牙由此酸了一酸,捏了捏臉頰,勉強擠出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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