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廣寒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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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我,諸位應該是毫不陌生,話說廣寒宮中被罰砍樹的那位,不就是區區本神君吳剛麼?
雖號廣寒神君,但本神君的仙府卻不是叫廣寒宮,相信列位看官都清楚廣寒宮是個什麼樣的所在——月冷風清,天低雲遠,冰雕雪砌的宮殿,一位仙子雪衣飄飄,長發高綰,懷抱著與衣袍同色的一隻白兔子,幽怨地俯瞰著月宮對麵的那顆蔚藍色的“水球”,鍥而不舍地尋找著前世的戀人……
想想這樣一幕都令人傷懷,更何況於本神君的這個性情中“神”呐,以前做凡人時便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了榮華富貴,現在飛升做了神仙,卻依舊如此“多愁善感”,唉!可歎可歎!
呃……扯遠了,其實本神君的仙府喚作“齊天宮”,唔,頗帥氣豪邁的名字,同廣寒這個封號一般無二,都是玉帝賜下的,不知怎的,那天在淩霄殿領旨謝恩時,總覺得那九尺玉座上的那位,笑得也忒沒心沒肺了些。
罷了,數萬年前,他飛升之前我也算與他是至交,隻不過是他時運太洪星高照,連帶著他家方圓一裏之內的雞犬都跟著升了天,身價百倍,獨獨我,是夜站在他家的牆根下,仰望著那一大朵彩雲招展和足以將夜空照亮如同白晝的紅光愣了足足一刻的神,最後隻對著蒼天道了一句,“老友,好走不送!”
及至萬年之後我也終於飛升之時,在淩霄殿上見了他,還得躬身下拜,尊稱一聲“玉帝”!而自謙作“小仙”,唉!可歎可歎!
原本萬年之前的舊事,我不提你自然也就別提了,免得有傷您這三界八荒的上位者的顏麵,卻不成想,首先舊話重提的那位,居然還就是他。
偏偏還不提別的,什麼我們在一起賞月飲酒對弈吟詩作賦,哪一樁不是風雅高潔,卻獨獨說了一句,“吳剛啊,萬年不見,你那痔瘡好了些沒?”
大概是被玉帝的如此出言嚇到了,淩霄殿上的一眾仙家幾乎連聲都沒出一個,麵麵相覷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什麼都說不出,麵上也是僵硬的緊,唯有我,感激的涕淚橫流——看吧,這萬年相交,關係就是不一般,他老人家還惦記著咱的痔瘡。
忽見我愣著神半天沒有回應,玉帝笑得那叫一個舒心,當場便賜下封號“廣寒神君,仙府齊天宮!”
我大禮拜謝,耳卻清明,清清楚楚地聽聞到身側分作兩列的仙家們,不止一人兩人爆出了笑聲。
彼時廣寒宮中還無人居住,嫦娥還在凡間與後羿和和美美地做著小夫妻,我也還未因犯下彌天大錯而被罰去砍那株永遠不倒的桂花樹。
我因初上天庭,不知月宮廣寒府是個什麼樣的所在,隻覺玉帝賜下的這個封號倒也風流清雅,還尚算入得了尊耳,便沒有再多加計較,道了聲“謝玉帝”,便大搖大擺地出了淩霄寶殿。
天庭上訊息流傳得果然迅捷,本神君我剛剛邁出淩霄殿的宮門坎,一眾小仙童和小仙娥便亮在眼前,見我出來,齊聲道,“見過神君!”
“呦!”我當下又驚又喜,挨個兒過去瞧了一遍,暗暗點頭,果然啊,這天庭物華天寶,生出的人兒,哦不,應該是生出的仙,嗯,就連小仙都是這般的齊整玲瓏,可人的模樣真真地對我的性子。
當下心悅,問道,“你們可是玉帝派下供本神君差遣的?”
一名小仙童出來,對我拜了拜,“正是!恭請請神君回府!”
“乖!乖!”我在人間雖是大富大貴,但天庭上居然有此待遇,心中那個樂啊,自不必說。
及至到了那高懸“齊天宮”三字的金光匾額的府門前,我愣了又愣,伸手招過那個小仙童問,“這便是本神君的仙府麼?”
“回神君,正是!”小仙童回答的恭恭敬敬,低眉順眼的模樣頗令人憐愛。
“唔!”我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伸手比劃了一下那大門的寬窄,心中哀號,“可憐啊可憐,難道我堂堂廣寒神君的仙府,竟是連蟠桃園的那個園門都比不上大的?真真寒酸!”
正暗自忖度著,心思一痕不漏地全都寫在了臉上,那小仙童上前道,“神君請入府!”言罷,推開了府門,本神君還未進去,就那麼探頭一看,心下又涼了七分。
果然啊,這般的小,真真辱沒了“齊天宮”這塊金字招牌!
還未細想,身後的小仙童揚手便將我推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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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
耳邊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其後便是痛意,如同無數細小的蚊蟲叮咬,周身由酥轉麻。我睜開眼睛,先是望了望頭上的穹頂,再是瞅了瞅身下的地板,伸了個懶腰,將被壓在身下的手腳抽出來,放好,規規整整地擺了個“大”字,此時,摔得七葷八素的神智才猛地清明,苦笑一聲“本神君又從床上摔下來了!”
不過,方才的那個夢,自飛升至天庭做了神君那日起,一直到如今,可是沒少做。唉!可歎可歎!
那日我初上天庭之時,玉帝派下侍候我的一眾仙童仙娥中,那名小仙童名喚“朱綾”,是那一眾仙童仙娥之中的管事兒,孰料相貌清俊,脾氣也大,隨他們回了齊天宮亦即本神君的仙府之後,朱綾見我在門口探頭探腦,便揚手將我生生推了進來,這一推,便成就了這日後的夜夜夢魘。
雖然事後朱綾負荊請罪,在我的床前跪了足足半月有餘,我也著實在床上躺了不多不少整整十五日,他哪知我剛剛飛升,尚不及有仙氣護體,那一推雖是用力不大,卻足夠將我推一個踉蹌,眼前一黑,便倒地不醒人世了。
也罷,到天庭的第一日便有如此遭遇,日後的命途多舛,誰道不是天命注定呢?可歎可歎!
大概是聽到了房內的巨響,朱綾急急地進來,孰料入目的竟是本神君大字一般安安穩穩地躺在地上,臉上,還掛著迷迷糊糊的笑意。
朱綾心下生怒,麵上倒是見怪不驚,隻是清了清喉嚨,朗聲道,“神君,時辰已到,該去淩霄殿應卯了!”
這句話有效無效,單看本神君隻是微微跳動的眉毛便知分曉。我恨得咬牙切齒,這個朱綾,大清早地講什麼不好,偏偏說什麼“時辰已到”,怎麼聽怎麼覺得像是那陰間的勾魂的黑白無常,碗口粗的鎖鏈往脖子上一套,下一句便是“時辰已到”。
愈想愈氣,愈氣愈懶,愈懶愈不想動,本神君偏就不起,看你朱綾能奈我何。
朱綾這下反倒不鬧了,隻是盯著躺在冰涼的地上猶自甘之如飴的本神君,皮笑肉不笑,口氣也隨意的不能再隨意,“聽廣寒宮的金蟾說,昨夜,一名傾國傾城的美人從凡間飛升到了月宮,今晨玉帝召集各仙家,要商討如何安置那嫦娥!”
傾國傾城?嫦娥?他的這一席話隻有這兩個詞入了我的耳,進了我的心,“嗖”的一聲從地上躥起來,我正待說什麼,卻對上了朱綾那雙似笑非笑的丹鳳眼,不由訥訥,“還不快侍候本神君更衣淨麵,玉帝的要事,誤了可是不好!”言罷,麵皮還紅了一紅。
朱綾點頭應了,侍候我收拾妥當,一路送出了府門,“神君早些回來!”唔,真真的像是個忠仆一般。
但隻有我知道,在這齊天宮,他倒像是個主子,我反而不像那封號神君的仙家。
天色尚早,路上雖禦風,行得流雲一般飛快,但還是能看到不少的仙僚,大家喚我喚的都是——吳剛神君!
廣寒這個封號雖然來頭不小,但畢竟淒清纏綿,忒不像是個魁梧兒郎本神君好用的,當初淩霄殿上聽封,玉帝他欺生,硬塞給我個這般女人的封號,當時不疑有他,可後來見眾仙時,看他們強忍笑意,麵上終究掛不住,好歹去求了王母,央著她老人家給本神君換個封號,孰料娘娘她卻猶覺廣寒此名甚好,還嚷嚷著要將月宮廣寒府賜予我居住,硬是叫我給推了,到了今日,不覺心中埋怨,悔不當初啊。
不過,好說歹說,天庭上的仙家們都達成了共識——舍了廣寒神君不要,都喚我那在凡間時的本名,於是,天庭上,多出了個吳剛神君。
我這神君本就是個虛銜,沒甚仙務差事,整日也就悠悠逛逛,時而去太上老君的兜率宮下兩盤棋,去東華上仙那裏看他舞劍吟詩,去瓊光仙子那裏要上兩瓶瓊漿玉液,去月老那裏看他安排人間百般啼笑因緣,去麻姑的暮雲殿看看滄海桑田,呐,日子過得很是不錯。
饒是清閑如此,每日去淩霄殿應卯,卻是斷斷不敢缺的。
今日,卻比往日,早了足足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