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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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郡府老遠,平靜無常的周圍人事,半點看不出有變故發生,直到進了府衙後園,才覺得氣氛不對。士兵和衙役們圍在一間屋前,沉默無聲,神情黯然,有人甚至啞聲哭泣,見到容蕭和殷乙一路走來,也不去阻攔,甚至在看到二人時,露出希翼的眼光。
屋門口,如喪考妣的吳校尉蹲在門檻邊,兩眼通紅,牙骨緊咬,兩手握拳交叉在膝蓋邊,手背上青筋畢露。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過後,也跟那幾個衙役一樣,表情有些鬆動,側身讓開了進門的路。
屋子裏,兩三個人守在床榻邊,其中就有哭跪在一旁的徐老板。床上躺著一個人,滿胸口的血跡,雙目緊閉,麵如白紙,正是郡守賀宣。
那個強硬剛直的郡守大人仿佛還站在眼前,隔了數日之後再次見麵,卻是這個模樣,的確觸目驚心。容蕭看著周圍眾人焦慮悲傷,心底暗自疑惑:如果是個好官,為什麼還有人來行刺?
站在床邊的子車旬側過頭來,道:“傷得太重——”話音未落,周圍立刻又是幾聲壓抑哭聲傳來。容蕭將目光從賀宣身上移開,看著子車旬,一時間也有些惘然。能不能救,這樣的問題,有了殷乙那次的經曆,她不敢再問,可是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慢慢消失,還是不好受,於是抱緊了小穆康轉身跨出門來,卻聽見子車旬在身後對著誰說話。
“或者有人能救他。”一句話,引得聽見的人眼中都泛起希望,齊齊看著子車旬。子車旬不急不忙,又說,“不過那人脾氣古怪,能不能請動,得看運氣。”
“無論如何,懇請一試!”眾人齊聲相求。
“我這就便去試試。我返回之前,”子車旬朝著容蕭和殷乙一指,“我家公子還需在城中住下。”
“那是當然!”吳校尉跳起來,折腰一拜,“恩人隻管去試,公子他們自然有我照顧。”
子車旬應了,回身和容蕭抱抱拳,身形一晃,越過高高牆頭不見。
……
……
子車旬離開的時間,按容蕭的習慣計算,大概是三個小時,而這段時間裏,每隔半個小時,郡府老仆人林伯按照醫生的囑咐,在賀宣的舌下放一片老參,替他吊命。
在與吳校尉和林伯的交談裏,容蕭才了解,郡府外圍的平靜,原來是郡守大人失去意識之前的命令。也就是,賀宣遇刺之後,並非要求大肆追捕凶手,而是讓屬下將郡守遇刺的消息壓製在了郡府範圍之內,不能外泄。
這樣做的考慮,或許是擔心因此而生的混亂,但容蕭始終覺得,郡守另有它意。同時,吳校尉和林伯無論神情、言談,給人感覺似乎也在故意隱瞞賀宣遇刺的詳情。於是,整件事情,變得好像是一個裝著極多秘密的盒子,盒蓋開了一點點口,卻偏偏把最關鍵的部分遮住了。
半遮半掩的狀況,最易令人心生好奇,不過,即使如何好奇,容蕭並沒有探索下去的欲望。人人都需要有承載私密的空間,而這個空間,對自己是絕對的重要,也許對於別人卻並非是值得探尋的目標。於是,三個小時裏,雖然一直留在郡府,但容蕭始終陪著小穆康,要麼在花廳逗留,要麼去馬廄看馬,或者是去瞧瞧賀宣的情況,或者,就去可以用簡單這個詞形容的郡府廚房,替少食多餐的幼齡兒童準備些甜得發膩的點心,看他吃得歡天喜地……
三個小時之後,子車旬返回,身邊跟著一個儒生模樣的年輕男子。這位被子車旬稱作“塗先生”的男子,眉目俊秀,溫文爾雅,雖然風塵仆仆,卻難掩其卓爾氣度。
——“風塵仆仆”四個字,大概勾起了福來客棧徐老板的什麼回憶,他始終望向那位塗先生的目光,都是帶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有戚戚,尤其是將目光從子車旬身上移去的時候。
塗先生看年紀,大概也就是二十多歲,身上帶著好聞的藥草清香,就那樣施施然站立在郡守賀宣的床前,卻不動手,也不問話,比旁人更像是不諳醫術。而當容蕭領著小穆康進門時,他抬眼看了一看,眼底閃過的光芒,令人突生警惕之心。
“公子,”子車旬走到容蕭身旁,小聲地開口,“那位塗先生,一身醫術出神入化,以賀大人的傷情,若他療治,當能無礙,隻是,塗先生提了條件。”
容蕭看了看離自己不遠的那位書生一般的大夫,示意子車旬走得更遠些:“我一直想問,以你和殷乙的能力,都治不好賀宣嗎?卻找個大夫來?”
子車旬嘴唇幾乎不動,聲音卻能傳進容蕭耳中:“公子,賀大人說了一句話:人妖殊途。我同殷姑娘……若是救人性命,法力恐怕虧欠,或者拿捏不穩,反而連轉圜餘地也沒了。”
“我明白了。”容蕭點頭。尤其重衛的妖力太強,恐怕郡守大人此刻更是禁受不住,“那這位大夫的條件是什麼?”
“塗先生說,”子車旬麵上突然露出幾分為難之色,“若公子願意讓他替你解異生之毒,他便救賀大人。”
“咦?”容蕭驚訝,一為異生竟然能解,二為塗先生知道自己身中異生。
子車旬表情變得很古怪,很是說不出口的模樣:“為了請動這位名醫,自然要投其所好。”
唔,其中一個問題解決了。
“那……都說異生無解?”容蕭心裏也泛起了幾分希望。誰知這個問題問出,子車旬的表情更是難看。
“塗先生——便是不信當真無解……”
這麼說,是要把她當小白鼠了。容蕭抬眼再看看那個清俊的背影,眼角瞥見床榻上毫無生氣的郡守賀宣,又想到身體變化後的好處,心裏閃過一絲的猶豫,最後還是點頭:“好。”
就在容蕭好字出口同時,一直靜立不動的塗先生忽然邁步上前,左手拾起賀宣手腕,隻是一搭放開,轉身到桌前,提筆行雲流水般寫滿一頁紙,落下最後一筆時,隨手將筆拋開,道:“抓藥。”聲音很是醇厚動聽。林伯應聲上前去,接了藥方出門。
塗先生折身坐在床前,取出隨身攜帶的一個薄包,取出幾顆長針、幾柄小刀:“拿去用沸水煮上,半個時辰後連同沸水端來。”
容蕭心裏一動,這位古代大夫,倒有些西醫的見識手段。
塗先生遞出針和刀時,隔著床榻最近的徐老板上前要接,塗先生卻避開,淡淡道:“你一身少林正宗內力,少時我還用得上。”徐老板愣了愣,另一名郡府衙役上前來,拿走了長針和小刀。
徐老板回過神,麵色一變往容蕭他們站立的位置看來,而容蕭也在同時轉頭看看子車旬,兩人求證的東西或許不同,大概也差不到哪裏去。麵對兩個人同時的質詢眼光,子車旬微微一笑:“徐老板真是深藏不露,若在下是旁人,或許就瞞過了。”
子車旬既然知道,那麼殷乙應該也是知道了,容蕭任由這些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就不再在意。徐老板也隻是朝著子車旬拱了拱手,心照不宣地回轉了頭,繼續滿臉憂慮地看著賀宣。
“過來。”塗先生用眼神示意,讓徐老板上前扶起賀宣,撐住了他後背,等他雙掌掌心貼靠於賀宣背心,又道,“護住他心脈,無論如何,不能停減,若是中斷,性命難保。”他的語氣十分平常,可是說出的話,卻令徐老板變了臉色,一怔之後立刻閉目調息許久,然後才睜眼朝著他點點頭。
“那便來了。”塗先生握住賀宣雙手手腕,拇指緊貼在腕脈處,淡淡說了句。話音還未落,旁人隻覺得他對麵的徐老板仿佛被人狠狠迎麵一擊,五官頓時現出痛苦顏色,額頭上汗珠潺潺,沒多久就已經麵白如紙,全身微微顫抖不停。
我有話說:連城的定時發表抽得我頭痛,後頭弄錯了幾章。。原諒我。讓我慢慢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