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兵禍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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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一段,不見官府的人,卻見到不斷有驚慌失措的百姓迎麵而來,而且數量越來越多,到後來,殷乙隻有擋在容蕭前麵,才能讓她繼續前進而不至於被人流卷走。很快,遠遠地,能看見城門洞開,無數的人還在自城外湧入。官府的人和士兵們駐守在城門樓上下,嚴陣以待。沿著街道邊人群留下的窄縫漸漸接近城門的時候,容蕭聽見門樓上有人嘶聲下令關閉城門。命令一出,城下頓時沸騰,哭喊尖叫不斷,許多人被擠推倒地,很久都不見爬起。
    城門終於困難地合上,而合閉的門外,還有無數哭喊不休的人。親人被阻隔於門外的人,撲到門上呼喚,回頭朝左右的士兵求饒,無奈隻是徒勞。
    大部分擠進城門的人群,已經朝著城內而去,城門前的寬闊街道漸漸空曠,能夠看見被推擠倒地的數人已被踩踏或死或傷,有親人回頭尋來,撲跪在一邊哭天搶地。
    不過是短短十來分鍾的時間,城門樓前,城門內外,竟然已是淒慘無比,令人閃避不及的景象。
    城門關閉時,殷乙將容蕭引到一處角落等待,自己幾個縱躍,往城門不遠處的城牆轉角消失。殷乙的身影剛剛離開視線,容蕭便被城門前一個坐在躺倒婦女身邊哭泣的小孩吸引了目光。那小孩至多兩三歲,額頭紅腫,臉上涕淚交替,哇哇哭得好不可憐,可惜身旁的婦女始終不動。聽著小孩的哭聲,容蕭心裏就如同有了把勺子,不停地挖來攪去,難受之極,終於忍不住想要衝過去,又仿佛聽到狐狸冷冷問她:這世上萬千生靈,個個你要管,管得了麼……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經過時停留腳步,查看那婦人,隔了一會兒,那婦人竟然醒來,在那人扶助下,抱了孩子蹣跚離去。
    容蕭卻好似從油鍋裏爬起,雙腿發軟地坐在牆邊,被自責愧疚安心種種情緒迅速吞噬。
    沒多久,重新現身的殷乙彎腰輕喚,將她驚醒。
    “公子,敵國大軍壓境,本城是南下進逼必經之路。”殷乙試圖將她背上背包接過,“咱們快快離開要緊。”
    “敵國大軍?”容蕭瞪大了眼,隨即猛然轉頭看著緊緊閉合的城門,“那官府為什麼要關閉城門?”
    “入城百姓說,入境大軍的先鋒,已離此處不遠。城中軍力不足,難以抵抗,”殷乙垂首,“早早關閉城門,是為防奸細隨逃難百姓混入城中。”
    容蕭看著城門邊被兵士驅趕的人群,聽著門裏門外的哭喊震天,茫茫然四顧:“關閉城門,那城外的人怎麼辦?”
    殷乙沉默。
    身體熱度盡褪,臉頰卻莫名滾燙,容蕭嘴唇開合,卻不能說話,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該怎麼辦?”
    “公子,走罷,”殷乙將背包背在身上,扶一下容蕭手肘,“拖延下去,恐怕別生事端。”容蕭呆滯如同木偶,由她拉著,往城中而去。
    途徑平安客棧,早已人去樓空,伴著四下裏起伏不定的哭喊驚叫,刺痛容蕭雙眼,令她扭頭不敢再看。
    ……
    穿過城中主幹街道,一路都見到有錢人家指揮著家仆慌亂收拾細軟。車馬轎擔,漸漸彙聚成一支人頭熙攘的隊伍,將前往南門的街道堵塞。越是心急,越是走不通,人群漸漸焦躁,不時爆發衝突,令局麵更加混亂不堪。
    看著將前路堵塞的人群,殷乙搖頭:“若是這般下去,至城破恐怕也不能離開。”說著,舉頭望望不遠處駐防嚴密的城樓和高高城牆,再看看抱著白狐神色惶然的容蕭,當機立斷引她折往旁邊小巷。走出一段,身後腳步陣陣,卻是幾個百姓也隨後跟來。
    小巷盡頭,竟是死路。殷乙皺眉駐足,正要回轉,隨後而來的百姓其中一人指著旁邊人家院門,說這戶人家後院通往城中一處年久不用的小道,沿小道直走,能到城東古刹。古刹與城牆連為一體,穿出古刹,便是城外。
    殷乙手掌一揮,院門上鐵鎖墜落,大門應聲而開。幾人魚貫而入,找到後院,轉了幾圈不見後院有門。殷乙順手抬起腳邊石磨,將人腰粗的石磨砸向後院土牆。轟然巨響中,整片土牆倒塌,露出牆後雜亂草木荊棘。略一查探,指路那人喊道:“該是此處了!”幾人穿過荊棘,果然有條很難辨識的羊腸小道,隱約通往遠方。
    順著小道,幾人且探且行,過了許久,道路漸漸寬闊,再走一段,一座廟宇顯露在視線中。幾人歡欣鼓舞,加快腳步,很快,進門,繞過空無一人的正殿,找到一個不及成人身高的小門。
    “是了,”先前指路的人滿麵喜色,“我幼時迷路,來過的便是這裏。”說著彎腰推門而出。
    小門外兩米,是條草葉幾乎覆蓋水麵的溪流,再往外,是雜亂的荊棘灌木,將去路阻斷,但隔著荊棘看去,能看見一片矮樹林,和遠處山巒疊嶂。山間偶有古樸屋角,猶抱琵琶,看來寧謐安詳,隻是眼前荊棘叢生,蔓延足有十數米寬,左右不見盡頭。容蕭站在旁邊,不留神間,手背已經被銳利的尖刺劃破,滲出血色。
    下一秒,就仿佛在一片黑暗裏,有人突然打開了電燈開關,空氣裏霎時間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低著頭的容蕭,全然沒有看見那幾個始終憨厚平凡的人,眼底乍然而起的精光。就在這時,容蕭懷中白狐睜開眼來,伸舌在容蕭手背上舔一舔,順勢抬眼看看,隨後仍舊埋頭睡去。那幾人卻立刻連退數步,神色緊張地單膝跪地,恭敬垂頭,也不說話,但先前的戾氣已經再尋不見。
    手背的傷痕本就淺細,被白狐一舔,血跡消失,隻剩下一道紅痕。容蕭還呆滯於白狐的舉動,又被那幾人突然的動作嚇住,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偏偏身旁殷乙視若無睹,麵色如常,右手下垂,手掌中有淡淡光芒延伸出去,化出隱約的刀影。
    “咦?”容蕭一愣,本能地退了一步。眼角瞥見那幾個跪著的也幾乎同時起身,退到她身邊,且越前背朝她成半扇形。剩下沒動的一個人,謙恭對著殷乙說:“容我來吧。”
    殷乙皺眉看那人一眼,收手退開。
    那人走到殷乙之前站的位置,雙臂半彎合攏在胸前,微一彎腰,突然間,頭部漲大,嘴闊有一米,朝著麵前荊棘大力一吸。就像狂風暴卷,荊棘叢離地而起,連同數棵大樹眨眼被那大嘴吞沒,荊棘灌木生生被截斷數十米,剩下腳下光禿禿、泛著新鮮泥土味道的地麵。
    ——還有呆若木雞,頭頂沾著一片葉子的容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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