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泠熙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了。
    感覺自己像是睡了一個很長的覺，夢裏合歡含笑的模樣讓他有些恍惚。
    “皇上，您終於醒了。”
    霏泠熙轉頭，看到皇後憔悴的麵容和微紅的雙眼，一時有些不解。
    “皇後怎麼了？”說出話來才猛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嘴裏幹幹的。
    “皇上先喝點水再說吧。”皇後忍住欣喜的淚水從一旁宮女手中接過水杯，扶霏泠熙坐起身喂他。
    待霏泠熙喝完水，滿足的歎了口氣，皇後這才吩咐一旁宮女去通知九王爺他們。
    霏泠熙笑了笑，“不過睡了一覺而已，皇後去通知九弟他們做什麼。”
    “皇上啊，您已經睡了整整三日了啊。”
    霏泠熙呆住，睡了三日？難怪會覺得這麼累，全身像散了架似的。
    腦中電光火石一般，突然想到那日在禦書房胸口一痛然後吐血的事，心裏忽然有些明白了。
    “皇上，九王爺在外求見。”門口太監進門向霏泠熙稟告。
    “宣他進來吧。”
    話剛說完，霏桓熙的身影便似風一般旋了進來，然後在霏泠熙床邊站定，又眼紅紅的看著霏泠熙。
    霏泠熙正想安慰他，卻不料他突然緊緊的抱住霏泠熙，一個大男人就這樣哭了起來，“嗚嗚……皇兄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嗚嗚……幸好你沒事……”
    霏泠熙有些啼笑皆非，又忍不住感動異常，他拍了拍霏桓熙的肩，“一個大男人這樣子成何體統，好了別哭了，朕不是沒事嘛。”
    霏桓熙又哭了一會兒，這才不好意思的離開霏桓熙的懷抱，紅著臉道：“我這不是高興嗎，你不知道你這幾天昏迷不醒，可嚇死我了。”
    說到這裏霏桓熙這才想到外麵還有一大群人呢，連忙將站於外麵的一幹太醫喚進來，“你們快看看皇兄是不是全好了。”
    一個年老的太醫為霏泠熙把了把脈，這才行禮道：“老臣恭喜皇上，皇上龍體已無大礙，隻需開幾副調養的藥便好了。”
    霏泠熙轉過頭對皇後說道：“皇後也快回宮休息吧，這幾天辛苦你了。”
    “臣妾照顧皇上是天經地義，哪會覺得辛苦。既然皇上已無大礙，臣妾便讓太醫開幾副調養的藥，讓禦膳房熬了給皇上送來。臣妾先告退了。”
    待皇後離開後，霏泠熙這才問坐於床邊的霏桓熙，“怎麼不見小離？”
    霏桓熙的神情突然變得憤恨，“小離在養心殿呢。”
    霏泠熙奇怪的問：“他在養心殿做什麼？”
    霏桓熙突然跪在地上，“皇兄，臣弟求您一件事，您一定要答應臣弟。”
    霏泠熙驚訝的看著跪於地上的霏桓熙，“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
    霏桓熙從來沒有像今日一樣嚴肅正經，讓霏泠熙一時也嚴肅了起來。
    “求皇兄賜死明妃與禁衛軍統領衛青雲。”
    霏泠熙驚駭莫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霏桓熙站起身，“請皇兄與我一起移駕養心殿，到時我會細細與你說明。”
    霏泠熙一臉霧水的讓霏桓熙扶到養心殿，養心殿內燈火通明，太監宮女們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看到霏泠熙後欲行禮，霏泠熙揮手讓他們免了。
    進入養心殿，看到寬大的床蹋上躺著一個人影，旁邊不停拿著滾燙的毛巾為床上之人敷額頭的人竟是小離，而為床上之人紮針的人竟是鳶兒？
    霏泠熙走近一看，驀然發現床上躺著之人竟是合歡。
    看合歡一臉蒼白昏迷不醒的樣子，難道他也與自己一樣中毒了？
    趕緊上前走到床邊想看看合歡，卻被霏桓熙製止了。
    小離這才發現霏泠熙的到來，趕緊對霏泠熙行了一個禮，“皇上醒了？”
    霏泠熙點點頭，“合歡怎麼了？”
    小離看了一眼紮針的鳶兒，欲言又止，而鳶兒對霏泠熙與旁人都視而不見，隻顧著床上躺著的合歡。
    霏泠熙隻覺腦袋裏亂成一團，怎麼中毒的，是誰下的毒，為何合歡昏迷不醒，為何合歡會在養心殿中，這一切像迷一樣繞著他。
    “讓我來說吧。”霏桓熙將霏泠熙扶到距床不遠的一張椅子上。
    “皇兄三日前毒發的事你還記得吧？”
    見霏泠熙點頭，霏桓熙才又說道：“你中毒後便一直昏睡不醒，宮中太醫毫無對策。”
    “可惡那衛青雲，竟趁著你中毒不醒之際，沒有對任何人通報便擅自將合歡打入天牢，說你中的毒是合歡所下。夜晚鳶兒夜探皇宮，發現你中的毒是前朝宮廷秘藥“醉生夢死
    ”，這才寫下藥方讓太醫院去找藥。”
    霏桓熙的眼光突然變得仇恨，他深吸幾口氣，這才說道：“明妃更是大膽，竟對合歡用私刑，可憐合歡身體本身便不好，現在更是雪上加霜……”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毫無
    知覺的合歡，不由哽咽了。
    說到這裏霏泠熙也明白了，他震驚的看向合歡，想著幾日前合歡還是一副言笑宴宴的樣子，現在卻在生死關頭徘徊，這樣的合歡，又怎麼會是向自己下毒的凶手呢。
    過了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用自己都沒有發現到的顫抖的聲音說道：“小離，拿著朕的令牌，去將衛青雲與明妃押入天牢，待合歡醒來朕再處治他們。”
    小離將手上的毛巾交與宮女，然後領命離去。
    霏泠熙走上前，看到不過短短幾日時間，合歡的臉頰便又凹了進去，心裏像是針在紮一樣的疼，伸手欲輕撫合歡的臉頰，卻被一旁久未出聲的鳶兒一掌推開。
    “滾！”
    “鳶兒……”
    “滾！”鳶兒驀然回頭，眼中閃耀著的是對霏泠熙刻苦的仇恨。
    從來沒有誰這樣對霏泠熙說過話，也從來沒有誰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他穿過鳶兒的眼神，仿佛看到合歡用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那雙略帶譏誚的、無神的眼睛看著他，讓他的
    心一冷，愣在當場。
    雖然有鳶兒的醫術與皇宮中眾多的藥物，但合歡的身體卻還是未能承受住那一場刑法的摧殘，在鳶兒為他包紮好過了幾個時辰，便開始發燒，即使鳶兒每日用最好的藥喂他，
    但他的燒到現在依舊沒有退下來。
    躺在床上的合歡又開始夢囈，這幾日下來眾人早已習慣。
    霏泠熙不顧鳶兒的阻攔，硬是坐到合歡的床邊，雙手將合歡蒼白冰冷的手握在手中，“合歡，合歡……”
    輕輕的喚著沉浸在夢中的合歡，一聲一聲，纏綿悱惻，讓恨著他的鳶兒也忍不住心酸。
    霏桓熙揮退殿內的宮女，然後將鳶兒拉出養心殿，將這裏的空間留給裏麵一昏一醒的兩人。
    沒有人看到，他眼中那無盡的淒涼與絕望。
    “合歡，合歡……”屋內的人還在一聲一聲喚著，想將在夢中不肯醒來的那人拉回來。
    “快醒來吧，醒來了我便放了你好不好？讓你想去哪裏便去哪裏，好不好？”
    將那冰涼的手貼在臉上，輕輕摩擦著。
    “你喜歡誰，我便讓你跟誰在一起，一定不會再硬插在你倆中間，隻要你醒來，好不好？”
    床上的人張著嘴，輕輕的喚著，霏泠熙將耳朵湊近，聽到他在喚著：“慕哥哥，慕哥哥……”
    臉上的神情變成了淒涼的笑，“好，你隻要醒來，我便送你到你的慕哥哥那裏去。”
    床上的人的嘴角向上彎了彎，像是對他的決定表示讚成。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床上的突然麵露哀色，嘴角那抹笑卻定格在那裏，再也沒變過。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霏泠熙輕輕吟著，露出了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