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霏泠熙睡熟以後，合歡才輕輕將他的手放在被中，然後悄悄摸索著離去。
    出了門問清了鳶兒的住處，才讓一個小兵將他帶到鳶兒的房間。
    鳶兒早換了一件幹淨的衣服，現在正坐在那裏喝茶。
    看到合歡進來，輕輕瞟了一眼。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不過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合歡坐在鳶兒對麵，也不說話，隻盯著鳶兒靜靜微笑。
    鳶兒喝完了第三杯茶，合歡還是來時的坐姿，在他的眼中，合歡的眼神越加詭異了。
    心裏一陣無力感升起，“我真是服了你了，好吧，有什麼要問的就快問，問完了我好休息。霏桓熙那個笨蛋，說什麼要他帶路，結果讓我們在山裏轉了好幾天。”
    “他的傷是怎麼回事？”
    鳶兒瞪了合歡一眼，“我這麼久沒回來你不擔心，他一受傷你就擔心成這個樣子。”
    合歡苦笑，“如果現在躺在床上的是你，我也會很擔心的，而且還會親自為你熬藥端飯。”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鳶兒歎了口氣，“他的傷是在兩方交戰的時候被人射的。”
    “他的武功不低，怎麼會如此輕意便被人射中？”
    鳶兒看合歡一眼，“普通人是不行，但如果射箭的人是慕綰，那就另當別論了。”
    合歡了然，心裏微澀，“我就想到一定是他。”
    記得當年慕綰教他箭法的時候他不願學，覺得沒什麼意思。慕綰卻說，箭術在平時是沒多大的用處，但在戰場上，在遠程作戰時，箭術的良差卻是至關重要的。
    從來沒有見過慕繼的箭術，但這一次，慕綰卻讓他知道了箭術的厲害。
    “那前方現在如何？”
    “小離和漸風還有幾位將軍都在，不過皇帝受傷，對我軍的士氣影響相當大，北國皇帝殘暴好戰出了名的，現在加上慕綰的相助，更是勇猛異常。即使我軍有西秦的相助，想
    要完全勝利也是十分困難的，就是勝了，也可能是兩敗俱傷。”鳶兒冷靜的分析現在的形勢。
    合歡點頭，沉思了一下說道：“那你說，如果慕綰無法再助北國，是不是我們的勝算要大很多？”
    鳶兒表示同意，“如果慕綰不再幫助北國，北國皇帝雖然好戰，卻無多少謀略，他下麵的將領也沒有幾個在帶兵上比較厲害的，這樣一來，我們的勝算就會大很多很多。”說
    到了這兒，鳶兒奇怪的盯著合歡，“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合歡讚賞笑道：“鳶兒的分析果然很精妙。”
    鳶兒沒心情與他繞圈子，不耐煩的說道：“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合歡也不隱瞞，“自是以其人之道還製其人之身。”
    鳶兒頭疼的看著合歡，“我說你腦袋裏怎麼總有是這麼多奇怪的思想呢？之前我們也派人暗殺過慕綰，第二天卻見他們的頭顱懸於北國軍營的上方，連派了皇帝手下武功最好
    的行雲去，行雲也拖了一身傷回來。”
    合歡示意他冷靜，緩緩道：“暗殺慕綰的確討不了多少便宜，但如果。。。。。。”合歡說到這裏，深深的看了一眼鳶兒，“是光明正大的殺呢？”
    “那你想怎麼做？”鳶兒冷靜下來，他明白合歡是不會無緣無故的說出這樣一席話。
    合歡露出一個微笑，“鳶兒自認為你的箭術與慕綰相比如何？”
    鳶兒被他笑的全身發寒，小心問道：“你不會是想讓我去殺慕綰吧？”
    “鳶兒意下如何？”
    鳶兒瞪了合歡一會兒，才無可奈何的大呼一口氣，“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鳶兒在合歡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時說道。
    “你說。”
    “你不許去戰場，想都不要想，自己就留在這裏照顧你的皇上。”鳶兒狠狠的說道。
    合歡笑了笑，然後低聲說道：“我想再見他一麵。”
    說完後站起身，“你先好好的休息吧，我們還是盡早去為好，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鳶兒隻得拿出霏泠熙來，“皇帝一定不會同意你去的。”
    合歡回頭，“你不說大家不說，他怎麼會知道。”
    待合歡離去，鳶兒恨恨的砸屋中那桌子，心裏直罵合歡不爭氣，人家都那樣對他了，他還想去見人家。
    恨歸恨，早上鳶兒還是早早的便起床收拾衣物到合歡那裏去了。
    合歡看到鳶兒來了，高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鳶兒看合歡高興的樣子，嘴上喃喃的說道：“我還是應該給你點藥讓你睡個昏天暗地。”
    合歡了解的說道：“你不會忍心的。”
    鳶兒不理他，帶著他一路飛奔出洛關大營，因為合歡手中有霏泠熙曾給他的令牌，所以守營的士兵也沒有為難他們便放他們走了。
    一路快馬加鞭，一日後他們到達兩軍交戰的地方。
    到了前方戰線的時候已是深夜，進了帳後，幾位將軍見是合歡來到，雖然心裏不怎麼歡迎，但該有的禮數卻一樣沒少。
    合歡知道他們的心思，本來有心與他們商議現在的戰況，但看他們的樣子是不會願意與他商議的，便隻說了聲來這裏看看有什麼幫忙的便與鳶兒睡了。
    第二日天剛微亮外麵便有擊鼓聲，知是兩軍已交戰，合歡與鳶兒穿好衣物出門觀看。
    到了城樓，樓下的殺伐聲聲聲入耳，刺激著合歡的耳膜。
    這個場景仿佛又回到了十歲那年，也是陣陣的叫喊聲，殺伐聲，奔跑聲與兵器相接的聲音。
    沒有過久的失神，合歡問鳶兒慕綰可在。
    慕綰就在對麵軍營前，騎在馬上，風姿颯爽，神采逼人。
    他沒有注意到這邊城樓上多了一個紅衣的身影，因為他的目光全隨著交戰的雙方在移動，唇邊始終掛著一抹溫吞的笑。
    “從這個距離，有幾成把握？”合歡問鳶兒。
    如果自己的眼睛沒有瞎，今天手握弓箭的人一定是自己，何時會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懷著想要殺他的心站在這裏？
    鳶兒望了望，“七成。”
    “那便這樣吧，鳶兒，拿出你的全身本領，可不要侮了自己曾經的名聲啊。”合歡稍往後退，從身後小兵的手中拿過三枝羽箭遞給鳶兒。
    鳶兒接過三枝箭，嘴邊掛著自信的笑容，“我出手，從不會失敗。”
    舉弓，搭箭，三枝羽箭齊齊對準對麵軍營的那抹白色身影。
    凝住心神，弓已拉到最滿，耳邊突然傳來合歡微不可聞的聲音，“鳶兒。。。。。。”
    鳶兒微一猶豫，三枝羽箭已相繼射出。
    當對麵慕綰感到殺氣的時候，第一枝羽箭已近身前。
    有些狼狽的躲開羽箭，第二枝箭也已到了眼前。
    當他堪堪躲開第二枝的時候，第三枝羽箭已射入了他的右胸。
    慕綰抬起頭，穿過塵煙，有些不信又有些淒涼的看向合歡。
    合歡感覺到了那道目光，心口一痛，迎著那道目光，合歡露出了一個難看至極的微笑。
    當慕綰終於支撐不住從馬上摔下來時，北國大營已亂了套。
    慌忙的收了兵，帶著慕綰快速離去了。
    待北國軍隊離去，合歡卻依然維持那個姿勢沒有動。
    鳶兒轉頭，“我隻剩中了他的右胸，我有箭上塗了點藥，最多使他昏迷幾個月，但不會死。”
    待城樓上隻剩下他主仆二人時，合歡才麵無表情道：“鳶兒，最終我還是背叛了他。”
    鳶兒明白合歡此時的心情，隻說道：“是他先背叛你。”
    合歡凝視著北國軍隊遠去的方向，“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你們早已回不去了。鳶兒在心裏說道。
    合歡似散了骨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