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第二章 倒黴的打工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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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鮮紅的血在地上流淌,他躲在暗室裏,被人死死捂住嘴巴。
“住手…”
心裏在狂喊,可那柄劍依舊刺穿了父親的身體。
“快住手!”
母親,玉姑姑……
“西門老賊,再不滾出來,這兩個女人可就要給兄弟們玩兒死啦,哈哈……”
…………
“爺爺…不要——不要走!”
一戶農舍之中傳來了驚叫,彩徹從夢中驚醒,思緒一點點回籠,臉上一片冰涼。突然間,感覺到喉嚨裏少了什麼東西,他驚恐地起身,卻因體力不支而摔下了床。
“啊——!”
又是一聲驚叫,雨霽實在忍不住了,衝進來揪住彩徹的前襟吼到:
“大半夜你嚎什麼嚎啊,人家好心好意收留我們,你還讓不讓人睡覺……”
“扳指,我的玉扳指呢?是不是你拿了,給我,快給我!”
彩徹暴怒的樣子讓雨霽徹底無語了——還以為撿了個寶,沒想到這麼沒腦子。
“不是在你手上嗎。”
她看白癡一樣瞪了彩徹一眼,彩徹心思不在這上,而是迅速檢查自己的手腕——一根紅色的繩子栓在腕間,那枚玉扳指完好無損地掛在上麵——還在。
反複確認之後,他顫抖著把東西捧在心口,嗚嗚哭了起來。
“徹兒,要堅強,帶著這個,重建我們西門家,為我們報仇!”
爺爺親手把扳指送進他嘴裏,讓他吞下去,而後,慢慢地走向那群人所在的地方。
自己,也被家丁領著,出了西門府。
“爺爺不走,爺爺要去拖延時間,要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爺爺不走,爺爺年紀大了,隻能成為累贅。”
“徹兒要記住西門家的仇,徹兒要堅強,要站起來……”
“站起來……”
“喂,哦咦,喂——”
這等悲傷的回憶時刻,參雜進來了十分不和諧的聲音,然後——
“喂,問個事情,問完了再哭,行不?”
聽她這麼說,彩徹哭得更厲害了——這什麼人啊!
“喂,就問你一件事——你那玉扳指……”
剛提到扳指,彩徹便死死拽住紅繩,警惕地看著雨霽。
“你這小子思想咋這麼不純潔呢?我是想問——那扳指在你喉嚨裏放了多久?”
那家夥倒下去前她便覺察出他呼吸有些異樣,據談話內容,隱隱猜到了一些,直到她掰開彩徹的嘴,看到那條紅繩,才得到證實。
彩徹依舊戒備地盯著雨霽,雨霽無奈,隻得退一步。
“那群人追你之前就放進去了?我看綁在牙上的手法很巧,不像你自己綁的,應該是從落單算起,抑或是——逃難之前就被你爺爺綁上的?”
彩徹瞳孔驟縮,雨霽借此得到答案——很好,真的很好,在呼吸都成問題的情況下,他竟然能夠跑那麼快,堅持那麼久,真的是——一個奇才啊。
伸手探了探他的骨骼關節,凝神——果然,賺到了。
“小子,談筆生意如何?”
彩徹自然聯想到了扳指,再次緊了緊手中的紅繩。
“我不要你那破扳指,我要的是——你!”
兩個月之後……
青青的稻,紫色的壟,蟬鳴山愈翠,風過葉更羞。南方的夏日,遊馬於稻田邊的大道,別有一番清涼的味。
“為什麼。”
“嗯?”
“為什麼你騎馬,行李還要我來拿!”
彩徹咬牙切齒,看著雨霽那不明所以的表情,有殺人的衝動。
“你沒看見這匹馬老了嗎?行李這麼重,你好意思讓它老人家馱?”
“行李絕對沒你重!”
“臭小子你說什麼!”
雨霽一揮馬鞭,就在彩徹的右手上落下一條深深的紅印,火辣辣的疼痛讓彩徹忽略了剛才那一鞭之後,自己身體發生的微妙變化。
兩個月來,馬鞭全用來抽他了!
他無比的悔啊,當初就不應該輕易答應她,說什麼“我教你武功,你當我保鏢怎麼樣?”。他竟然答應了!就因為那時候認定了曲子是她吹的!
可惡,現在想想,她要真有本事教自己,又怎麼會需要保鏢?可惡,一定是被騙了,當初那首曲子根本就不是她吹的,一定是冒名頂替!
“你又想什麼呢,快走!”
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鞭子,彩徹怒了,吼到:
“烏龜都比你騎馬走得快!以前我爹去朝陽閣,一個月就能走一個來回,按你這樣,到那兒鐵定三個多月!”
“正好三個月。”
又趕了半日,彩徹無論如何都不走了,倒不是發少爺脾氣,是真走不動了——這家夥上輩子一定是個撿垃圾的,走一路撿一路的習慣一直延續到這輩子!
看見野果,說是帶著作口糧,渴了還能當水喝,他忍了,摘一包,背上。
看見石頭,說是稀奇,弄到城裏能賣錢,考慮到自己身無分文,他忍了,撿一包,背上。
看見丟掉的骨頭,說是給農家的狗存點過路費,他忍了,裝一口袋,背上。
……
到最後,發現雨霽把目標轉向了一個比他還巨大的冬瓜時,他差點沒暈過去。
這兩個月來被她這麼一折騰,彩徹完全沒了富貴子弟的模樣,從一開始的十步一腰疼百步一頭暈發展到如今——哎,倒黴的孩子啊,已經淪落到隻求不背那冬瓜,即便背著背上的大包小包走一天也會覺得身輕如燕,背上手上的東西輕若鴻毛。
可她偏要那個冬瓜,於是彩徹耍賴不走,正和雨霽周旋時,遠遠過來一隊人馬,不一會兒便超過了兩人,向不遠處的宅邸奔去。
然後,彩徹感覺到脊背發涼;
然後,轉身;
然後,看見雨霽盯著那隊人馬裏貌似是主子的一個人,露出了惡魔般的微笑……
寶貝啊,又碰見了一個。
謝府。
“老爺,老爺不好了,有人鬧事…”
“文安,你這般模樣是……”
文安仰起臉哭喪地嚎:“老爺,您快出去吧,小人的臉耽擱不得呀,您念文安服侍您這麼些年的份上,幫我討個解藥吧。”
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被一個小孩子抓住,動彈不得,再被一個小姑娘調戲,在臉上不知寫了什麼,說是半個時辰內沒解藥就永遠洗不掉了。
他氣死潘安的臉呐!!!
謝道看著文安左右臉頰上皆寫有一字,是用泥水寫的,何來解藥一說?而且這兩個字——生意?什麼生意?莫不是——
謝道快步跑出,看見一白衣少女和一雜役童子正立於聯旁,心下一驚,但終因對方是一個小姑娘而產生了懷疑之心。一閉眼,再睜開後,已是波瀾不驚,前後變化之快讓近在他身邊的空氣也未發現異樣。
“敢問,姑娘何故辱我家丁?”
雨霽看了看謝道,說:“就讓他傳個信——這對聯是你寫的?”
果然,真是看懂了其中含義才出現的,可懂我謝道之人,為何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可笑。
謝府門前,兩根朱漆大柱上分別掛著一幅畫,內容多為市井民俗,有才子佳人,有達官顯貴,亦有商賈走卒,根本與對聯聯係不上啊。彩徹再次看了看——的確找不到對聯啊,是她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
思量間,兩人已被請入謝府,送入廂房奉為上賓,期間雨霽曾與謝道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之後,除了吃飯,雨霽便一直待在房中。
“喂,老大。”
彩徹對她與謝道之間的默契好奇到了極點,抓破腦袋也參不透,隻得老老實實問,“那畫到底有什麼玄機啊?我怎麼看也看不出來。”
雨霽沒搭理他,伏案勾勒,一幅丹青,形已現。
“你和謝老頭到底聊了些什麼?”
雨霽仍單手背在身後,專心畫著,似是一男子輪廓,十分吝惜筆墨。隻在最關鍵處下筆,沒半分多餘的修飾,不多時,一個純頭像圖便躍然紙上。
以一筆形帶出五分神,寥寥幾筆,竟似將一個活人撕去遮掩,隻餘本質般展現在眼前。略略看去,又覺粗糙,整個輪廓線條都不完整。
“原來長這個樣子啊——小徹,把這個給謝大公子送去,記住,務必親手,不能假他人,半步也不許。
彩徹不動,一副你不回答休想我跑腿兒的樣子,很拽地坐在太師椅上喝茶。
雨霽看他這副模樣,搖搖頭,歎口氣,道:
“罷了,你想知道什麼?”
聞言,彩徹兩眼“唰唰唰”蹦出亮晃晃的刀光,連珠炮似的炸開來——
“你到底和些老頭說了些什麼?他怎麼把你當神一樣貢著?那對聯又是怎麼一回事,你到底看出了什麼?謝大公子和你認識嗎?你幹嘛送畫給他?這畫上的人是誰?我們會一直在這兒住嗎?住多久……”
“停!”彩徹耷拉著腦袋大喘粗氣,雨霽痛苦地捂住耳朵,“就沒見過你這麼聒噪的人,這麼多我答得完嗎?你先去送畫,回來我再慢慢說。”
“好!”
魔音還在肆虐,可人已經不見了,雨霽摳摳耳朵——嗬,小子進步挺快的嘛。
才兩個月,已經讓他克服了以前養尊處優帶來的毛病,輕功正在積蓄過程中,一旦爆發,必定一鳴驚人。奇經八脈已經打通,上次的那個曲子裏蘊含的奧義也基本領會,今天對付那些家丁,表現還不賴。
“扣—扣—扣—”
“進來。”
雨霽端起茶杯,剛想喝,猛的發現——剛才那家夥喝的明明是自己的這盞!可惡。
發怒之時,門縫裏伸進來一顆滑稽的腦袋。
“嗬嗬……”
文安一臉討好地走進來,臉上的泥已經幹了,弄得他模樣十分狼狽。
“姑娘,那——話已經給您傳到了,您看我著臉……嘿嘿……能不能……”
他笑得十分猥瑣,並伴以“我玉樹臨風”的神氣模樣,讓雨霽忍笑忍到肚子痛,這個人,太無敵了。
雖然心裏笑到不行,雨霽還是不露聲色地說到:
“剛才多有冒犯,這杯茶就你賠不是了。”
“姑娘這是哪兒的話,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文安是下人,怎麼好意思要您的茶呢?”
文安裝作一副惶恐的樣子,實際上……
嘿嘿,小姑娘,被我堪比天人的臉迷住了吧。
“不要?”
雨霽並不知道文安在想什麼,隻是覺得他再不走,自己一定會笑場,隻得迅速了結,等會兒還得見客呢。
“這可是混了解藥的茶水,既然你不要,我還是倒了罷。”
“誒誒……別,姑娘,謝,謝謝,我要,要的,怎麼好意思辜負了您的好意呢。”
“嗯,你把這喝了,或是直接用來洗臉就成,小女子冒犯了。”
麵對這個自大狂,放低身份完全是為了今後能找樂子,反正,一時半會兒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