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夜裏，我裹著被子轉過身背對他。以為我睡著了，他輕輕起身，在窗邊點了一支煙。回頭看他，火光忽明忽暗。我想那家夥了，不管身邊的人對我多好，還是止不住的向他。很多東西憋在心裏悶的發慌。衣服口袋裏的手機忘了關，屏幕亮起來，我起身去拿，是那家夥發的信息。
    『回來吧，我煮了麵等你。』
    關掉手機，我抬頭看他，他似乎已經料到，把椅子上的衣服遞給我，
    “穿上，我送你回去，”
    我默默的穿好衣服，鞋子，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側臉，心裏是愧疚的，可一句話都不說出口。有時候連我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個怎樣的人，過去明明那麼愛他不是嗎？現在竟然一絲感覺都沒有了。我痛恨這樣的自己，比起別人傷害我，更加痛恨傷害別人的自己。
    “對不起，”現在的我，也隻剩這三個字了，
    “什麼？”他看了看我，不解的問，
    “。。所有，”
    “佑也，”他握住我的手，“你什麼時候才不會這麼傻，什麼時候才會為自己考慮？應該是我說對不起，知道嗎，你找到真正喜歡的人，我是開心的，”他的手慢慢鬆開，“盡管我想把你留在身邊，可是，總有一天還是會離開你，我隻希望你幸福，不論和誰在一起。”
    我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樣的他，越發讓我無地自容。如果要說，誰是最壞的那個人，不是他也不是錦織，而是我自己。其實我沒有他說的那樣好，我也會隻顧慮自己的感受，想把愛的人都留在身邊。
    到樓下，抬頭看到房間的燈亮著，我回頭對他說謝謝，他笑著看我，
    “有什麼事打電話，去吧，”
    “嗯，”下了車，我拚命朝樓上衝去。伸出手剛要敲門，他已經打開，站在門口看我。
    “錦織，”我撲過去摟住他的脖子，“我再也不跑了，”
    “。。先放開，勒死我了，放開！”他拉扯著我的手，我反而更用力，
    “死都不放，”
    他不再拉我，雙手圍過來，“要怎樣才能讓你安心？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我知道，”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隻是偶爾的不安感讓我害怕，這樣的我，是否值得他愛，
    “吃麵吧，都煮爛了，”他輕輕拉開我，我拚命搖頭，又抱緊他，
    “錦織，我愛你，可能連自己都想象不到，我像愛那個抱枕一樣愛你，”
    “。。抱枕，”
    “嗯，”我看著他，噗哧的笑起來，吹了個鼻涕泡，
    他也笑，不知是在笑我，還是在笑那個鼻涕泡。
    我們又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關於他和惠子的事，我始終沒有問出口。如果保持沉默可以換回更多幸福時光，我願意。一直都覺得，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若經曆了大大的痛苦，隻要給我一點小小的幸福，就知足了。因為我知道，幸福對我來說，不是簡單就能得到的東西。
    錦織現在沒有工作，隻能在家裏無所事事，他努力裝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為的是不讓我擔心。偶爾也會戲弄他，說我的房子沒著落了，養著自己還要養他。他一臉不甘，說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我是相信的，就像當初相信他肯定會成功一樣。
    我在房間寫論文，臨近期末，很多作業都還沒完成。他躺在床上哼著歌，陽台的風鈴被風吹動，叮當作響。我忽然想起個笑話，放下筆，用腳戳他，
    “喂，”
    “幹嘛？”
    “給你講個笑話吧，”
    “說，”
    “一個神經病躺在床上唱歌，唱著唱著，翻了個身繼續唱，醫生問他，你唱就唱吧，翻身幹嘛？神經病說，傻瓜，A麵唱完，當然唱B麵。”
    我笑著看他，這家夥沉默了一會，忽然跳起來，大叫著撲過來，
    “你說我神經病？！”
    “沒有啊！！！！”我拚命反抗，還是被他撲翻在床，他邊撓我癢癢，邊笑著說，
    “你愛神經病麼？”
    “愛愛。。”我差點笑岔氣，腿一蹬，整個人掉下去，他連忙拖住我，最後的結果是，這家夥給我當墊背的了，他的手死死扣住我的腦袋，看到沒落地才籲了口氣，
    “你這頭再摔一次真成傻子了，”
    “傻子好啊，什麼都不用幹，”我嘿嘿的笑，“你熱不熱？”
    “。。有點，”他舔了舔嘴唇，
    “那我幫你脫了吧，”我一把扯掉他的大短褲，他瞪大眼睛，說你怎麼跟野獸似的，我說我就是野獸派，他說不行，我也是野獸派，還是野獸頭頭。沒等我反應過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這家夥扒光了，我們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糾纏著，身體卻像兩團火一樣。
    如果可以，我寧願用所有我能付出的東西去交換與他在一起的時光。隻有在他麵前，我才能真正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知道自己是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的。可是生活總愛跟我們開玩笑，當你以為幸福近得觸手可及的時候，偏偏又要把它撕碎在你麵前。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證明這幸福的珍貴，可是大多數人，或許出於愛，或許出於無奈，都會選擇逃避，這裏麵也包括我。
    那天起床以後，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沒多久，就聽到有人敲門。錦織還在睡，我拉開他的手，踮著腳尖出去開門。後來我才知道，什麼叫命中注定。很多時候，你得到一些東西，必定會失去另一些。我不想認命，可是我不得不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