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直到夜裏12點，我們才回到東京。天空下起了小雨，我本想自己上樓，他跟了下來，脫下外套蓋在我頭上，明明就在街對麵，他還是要送我。時間仿佛又回到過去，他還是那個把我捧在手心疼愛的人。
    “回去吧，”站在屋簷下，我撥開他額前濕漉漉的頭發，整件衣服都遮住我，他卻淋濕了，
    “嗯，早點睡，”他笑著吻過來，隻輕輕一下便放開。
    我不再說什麼，轉身朝樓上走去，沒有約定下次見麵的時間，沒有任何多餘的話。我發現自己變了，變得隻在乎眼前，不再去管遙遠的將來。
    打開門，我以為又會像之前那樣，亮得跟白天一樣。出人意料的，那家夥沒有開燈，我猜他睡了。穿過客廳，忽然一個聲音叫住我，
    “中島，”
    我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是他。
    “怎麼不開燈？”我把客廳燈打開，他坐在沙發角落，很難過的樣子，
    “怎麼了？”我走過去，這家夥很少露出這種表情，
    他站起來，眼神迷蒙，走到離我很近的地方才停下來，
    “他是誰？”
    “什麼？”他呼出的氣撲到我臉上，看得出他在發火，
    “那個男人，你們什麼關係？”
    我明白他說什麼了，
    “就是你看到的關係，”
    “你說清楚！！！”他吼起來，這下輪到我火了，他憑什麼這麼跟我說話？！
    “情人關係，你滿意了麼？”
    “他結婚了你知不知道？！”
    我愣住，這家夥怎麼知道的，
    “他給你多少錢？還是威脅你？”他越說越離譜，我條件反射的甩了他一耳光，
    “錦織一希，你別太過分，想知道是嗎？！好，我告訴你，那個男人從我16歲就在一起了，我們是GAY，懂麼？！你他媽別以為隻是男人女人才會有愛情，我們也有！！！我愛他！聽明白了？！他是結了婚，沒錯，可關我屁事！那個女人隻是給他鑲邊的，就像一件衣服，一個稱號，他愛的是我！還有，這間房以前是我兩住過的，他要給我錢，我他媽還用得著租房麼？！”
    他臉上留下一個巴掌印，我看著他，感覺全身的血都往頭上湧。他沉默很久，眼裏透露一絲心疼，我更難過了，明明是我打他，幹嘛還做出這種表情，
    “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喜歡的那個人麼？”
    我沒有回答，隻定定的看著他，
    “她就是他的妻子，”
    我真的想笑了，世界這麼大，可現在怎麼偏偏這麼小，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全撞一起。
    “然後呢，想讓我離開他，不要搶你喜歡的人的老公？”
    “你們不會有結果，”
    “我知道，”我全身發抖，他的話擊中我心底最深處，
    “這樣你也不在乎？你說他愛你，可為什麼還要結婚！之前那麼難過都是因為他，對麼。。你還要為他做多少？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在乎，”我扭過頭，雨越下越大，幾乎蓋過我的聲音。他一把拉過我，我使勁掙脫，還是被拉扯進衛生間，他把我的頭按在鏡子上，大聲吼起來，
    “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
    我全身無力，抬頭看著自己的臉，平均一天4小時的睡眠，眼窩已經深深陷下去。這個人究竟想要我怎樣，腿一軟，整個人癱下去。滾燙的眼淚滴在手上，我真恨我自己。他也跪下來，把我攬進懷裏，我想推開他，卻沒有力氣，
    “別碰我，我是GAY，你該躲得遠遠的，”
    “我說過，哪都不去，”他伸出手圍住我，狹小的衛生間，兩個大男人就這樣抱在一起。
    “錦織，”帶著濃濃的鼻音，我叫他，“我要的不多，隻想有個人陪在身邊，有什麼話都可以跟他說，至少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在我心裏，他就是那個人，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認定了，隻有他能讓我感到安全，那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
    “可他總會離開你，”
    “我知道，所以能讓我多擁有一天，一天都好，”
    “這是愛麼？”他輕輕問我，
    “你呢？你對她是愛麼？你知道她不幸福。。”我推開他，不能繼續了，我怕自己會沉溺在他懷抱裏，
    “去找她吧，反正他不愛她，”我抬頭看他的臉，視線交彙在一起，“如果他們離婚了，我們都可以得到彼此想要的，”
    說完我扶著洗手台站起來，看了他一眼，轉身回房，這是自他走後，我第一次睡在那裏。走到門口，他忽然叫我，
    “中島，我想要的不是她，是。。”
    沒等他說完我便關上門，最後一個字消失在響聲裏，我什麼都沒聽到，也不想聽到。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天花板，耳邊的電話又響起，
    “佑也，睡了麼？”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就像在我身邊呢喃，
    “嗯，”我笑他，“想我了？”
    “是啊，恨不得24小時都和你在一起，”他說這話的時候捂著嘴巴，大概是躲在哪裏偷偷打的，
    “你總說些做不到的事，”我帶著玩笑的口吻，心卻陣陣刺痛，
    他沉默了一會，
    “對不起，”
    “我不要這三個字，”我又想強迫他了，話到嘴邊沒有說出去，我沒辦法一再忍受被拒絕，
    “睡吧，我掛了，”最後他又恢複了平靜，我聽到他身邊有女人說話，叫他去洗澡。
    我笑了笑，輕輕按下掛斷鍵。這個男人一下把我帶進天堂，一下又推我進地獄。這樣反反複複，卻讓我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