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那家夥說他好幾天沒吃飯了，我說你再拚也不用這樣吧！給他倒了一杯牛奶，他發出“咕嘟”兩聲就喝光了。我又倒了一杯，
    “喝慢點，”
    他嘴唇周圍白白的一圈，伸出舌頭添了添，
    “再來一杯，”
    “你當這是酒吧呢？！”我把牛奶扔在他麵前，“自己倒，”
    看他氣色好了很多，我忽然想起他好像說過今晚開始上班，
    “這麼快上班能行麼？”
    “行啊，”他居然把一升裝牛奶全喝光了，肚子微微鼓起來，我伸出腳用拇指戳了兩下，軟軟的，
    “有了吧，幾個月了？”
    “你才有了！！！”他漲紅了臉，轉身把盒子扔進垃圾桶，
    我兩一閑下來，我就忍不住去逗他，那家夥怎麼逗都不會生氣。我承認，有幾個瞬間我把他當成那個混蛋了，僅僅幾秒而已。他兩的區別我還分得清，起碼，這家夥愛的是女人。
    “中島，”他叫我我才回過神，
    “嗯？”
    “晚上有空麼？”
    “怎麼了？”
    “我的第一場演出，你來看看吧，”
    “處女唱啊~~~”我挑了挑眉，
    “。。來不來？！”他臉皮真薄，一逗就紅，
    “我看看檔期有沒有排滿，”我在一邊裝模作樣的看手機偷笑，他肯定站在那裏氣得咬牙，
    抬起頭，那家夥站在陰影裏，陽光灑在他身後，有些淩亂的頭發襯出亞麻色。我盯著他的眼睛，他也沒有閃躲，我們對視了幾秒，他忽然搶過我的手機，
    “不用看了，晚上9點等我電話，”
    我連忙收回還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假裝看窗外，
    “嗯，”
    他把手機放在桌上，繞過我朝自己房間走去。我拿過手機，拉起袖子擦了擦，上麵有他殘留的指紋，輕輕嗬了口氣，什麼都沒有了，就像從來不曾有過。
    那棵小小的仙人球有些萎靡，很多天沒有澆水。我拿著花灑在上麵晃了幾下，密密麻麻的刺之間有透明水珠被卡住，伸出手彈了一下，掉下去了。我輕輕捏住它，隻用兩個手指，慢慢加重力氣，那些刺很尖，輕易就紮進角質層，我又更用力，它們竟然變軟了，最尖的部位進入皮膚以後折斷在裏麵。有血流出來，不多，但把那兩根刺都染紅了。我抬起手，用嘴把刺尖拔出來，淡淡的腥味充滿整個口腔。我笑起來，再尖，也不過如此。
    那家夥回房以後一直在調試他的吉他，我坐在陽台的搖椅上，靜靜閉著眼睛。這把椅子也是和那個混蛋一起買的，在舊貨市場上，我一眼就看中它。他說這東西太舊，想要的話可以買新的，再說這種椅子都是老人坐的，你要幹什麼？我說我戀舊，太新的東西總感覺不屬於自己，而且這把椅子肯定很多人坐過，不用磨合就可以直接享受。我說起這些來，一套一套的，他常常無可奈何，嘴上數落我，可不論我要什麼，他都會給我。
    忽然就想起昨晚的事，心裏又有些埋怨，既然想我，看到我為何又跑？自他走後，我沒有換電話號碼，倒是他換了，想得很周全，大概是怕我會打電話給他。我所有的一切都保持原樣，他恰恰相反。想想又覺可笑，我竟會愛上這麼一個膽小鬼。偶爾無聊，也會把他的優點和缺點拿出來一一比較，看哪邊比較少，最後的結果是一樣多。那麼我究竟有沒有愛錯？看了看樓下，倒是希望今晚還能看見他的車，我大概會想喬裝一下突然出現在他麵前，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對他說，走，帶我兜風去。
    可這些終究隻能想想，我做過努力，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放棄，始終等不到希望，我有點絕望了。就像他結婚前幾個月，我的身體狀況糟到極點，用醫生的話說當時的我一陣風都能吹走，我笑著跟醫生說，吹走了好，無牽無掛。他當我在開玩笑，隻有站在我身後那個我愛的男人才知道，我說的是真心話。那段時間，他一刻都不敢離開我，我說你放心，我再難受也不會去死，我要好好活著，看你瀧澤明彥少了我，還他媽能不能開心得起來。我幾乎被他綁在身邊，偏偏他的嬌妻對婚禮各項事宜不放心，要他一一去核實，包括新娘捧花都隻能用洋桔梗和鬱金香。我笑他，你幹嘛娶個這麼麻煩的女人。他每次相親回來，我都纏著他講那些女人是什麼樣的，他淡淡描述一番，最後都會歎口氣。我知道他不願意，可他不像我，有太多東西是他無法舍棄的，我也曾對他說，我們走吧，走得遠遠的，到一個能容的下我兩的地方。他不語。他不能，不敢，所以選擇犧牲我。我成了祭祀台上的“牲口”，舍棄自己，換得他風調雨順，歲歲平安。
    那家夥還在撥弄吉他，時而搖滾，時而抒情，搞不懂他究竟想彈什麼。正在想著，他突然衝出來，站在我麵前，
    “中島，我想寫歌，”
    “寫吧，”我閉著眼睛，
    “。。不知道寫什麼，”
    “。。。知道了再跟我說！！”
    “寫首關於思念的吧，”
    “你慢慢思去，”這太陽真舒服，我一搖一搖的，他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你怎麼像個老頭，”
    “我喜歡，”
    “未老先衰，”
    “我喜歡，”
    大概看無法激怒我，他又跑回房間。這家夥真好玩，如果沒有他在，我肯定會抑鬱死。慢慢覺得，我有點離不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