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故布疑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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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飛雨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不知道滅紅大師的高足,可有資格作我爹爹的乾女兒
麼?”
蕭王孫捋須笑道:“小丫頭,人家剛說你配得上展公子,你就要收人家為乾妹子了,也
不害臊。”
群豪哄堂大笑,蕭飛雨又羞又喜,不依道:“爹爹,我……我不來了!”口中雖不依,
卻一直喜歡到心底,連傷勢都幾乎忘了。
滅紅大師道:“閑話少說,你倒是收是不收?”
蕭王孫笑道:“好厲害的出家人,在下怎敢不收。”
滅紅大師也不禁莞爾失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貧尼那有什麼厲害”群豪更是笑
聲不絕。
滿堂大笑聲中,萍兒已在蕭王孫麵前盈盈拜倒。方才滿布殺機與悲傷之地,傾刻間便化
作一團喜氣。
那掃地的老頭子不知從那裏鑽了出來,拍掌大笑,一雙終年睡眼惺忪的眼睛,居然也大
大張了開來。
‘賽陳平’熊正雄朗聲道:“本門能得滅紅師太之徒,帝王穀主之女統率,實是本門從
來未有之喜,更不可不賀。”
群豪齊呼道:“正是?”
熊正雄道:“不如由晚輩作東,去整治些酒菜,就在這裏,請各位前輩痛飲一場,兩位
大師也不妨進些素酒。”
絕紅大師道:“盛意貧尼心領,但這位蕭姑娘的傷勢,卻已不能再耽擱了,貧尼即當告
辭。”
群豪聽得此言,自不敢再加挽留,異口同聲道:“但望夫人早日歸來,重整本門,那時
再以素酒敬奉兩位大師。”
滅紅大師笑道:“那時自當拜領,隻是此刻貧尼還有件事要相求這位熊施主則個,不知
熊施主能否俯允?”
熊正雄躬身道:“大師隻管示下。”
滅紅大師道:“布旗秘笈暫由貧尼帶去,此柄白布旗,卻要熊施主暫加保管,布旗門中
之事,也要請熊施主多多費心。”
熊正雄道:“遵命!”
滅紅大師聽他隻說‘遵命’兩字,不多廢話,便知此人乃是條不說空話,腳踏實地的漢
子,嘴裏說的越簡單,卻越是必將舍命護旗,全心做事,是以心下也甚是放心,當下便將那
柄白布旗交過。
萍兒忽然道:“我也有一事相求!”
熊正雄恭聲道:“掌門吩咐,怎能用此‘求’字?”
萍兒一笑,指著那老頭子道:“他也是楊璿掌下餘生的人,但望你能好好待他,莫教他
少了酒喝。”
熊正雄道:“是!”
那老頭子感激得老淚婆娑,自然又有一番禮數。隻見蕭飛雨與萍兒纖手互握,已親熱的
如同姐妹一般。
絕紅大師向蕭王孫笑道:“貧尼帶走了穀主親女兒,師妹又帶去了穀主乾女兒,穀主你
可舍得麼?”
蕭王孫笑道:“舍得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就是舍得。”
絕紅大師失笑道:“原來穀主也會打佛家機鋒的。”
杜雲天忽也笑道:“幸好他還有個女婿陪著,不致寂寞。”這嚴肅的老人也頑笑起來,
顯見心中歡喜已極!
展夢白、蕭飛雨卻聽得臉又一紅。
絕紅大師瞧著蕭飛雨笑道:“好,去吧!”
蕭飛雨怔了一怔,道:“去那裏?”
絕紅大師道:“還有那裏可去,自是去和他道別呀!”
蕭飛雨紅著臉道:“誰要和他道別……”口中雖如此說話,秋波卻早已在暗中偷偷向展
夢白飄了過去。
萍兒笑道:“隻有我知道姐姐的心意……”
絕紅大師道:“你且說說看。”
萍兒道:“姐姐和姐夫反正馬上又要見麵了,自然就索性裝得大方些,若是不然呀,
嘿!不要她道別也不成呀,你老人家剛剛不是沒瞧……你若是不讓我兩人好好道別,姑娘就
要……”她故意學著蕭飛雨方才與楊璿的語氣,但詞句稍稍改了兩句,恰是對題對景。
但她話未說完,已笑得喘不過氣來,蕭飛雨罵道:“小貧嘴,你……你……”身子又
弱,又是羞,又是笑,也是說不下去,群豪見了此等小兒女之嬉笑真情,想起方才之凶殺毆
鬥,當真有如隔世般。
※※※
眾人目送那兩位昔日之紅衫美婦人,今日之灰袍比丘尼,大袖飄飄,帶著蕭飛雨與萍兒
遠去之後,才敢落座。
蕭王孫、雲天、展夢白自更感慨良多,對坐半晌,展夢白方自探詢蕭、杜兩人,怎會到
了此地?
杜雲天道:“那日我與你分手,果然不兩日便追著蕭穀主……哈哈,其實隻是蕭穀主在
路上尋著了我而已。”
展夢白忍不住又插口問道:“前輩既然追著了……追著了……”
蕭王孫微微一笑,道:“此刻隻管隨眾喚我穀主便是,這嶽父兩字,料想你也叫不出口
的。”
群豪又自哄堂,杜雲天也不覺莞爾。
展夢白被他說破心事,麵孔一紅,卻道:“前輩既是追著了嶽……嶽父,令媛病勢想必
已大好了。”
他性子最拗硬,別人都道他不好意思喚出嶽父兩字,他就偏偏喚了出來,隻是喚得仍有
些生硬。
杜雲天與蕭王孫相視一笑,群豪紛紛怕掌喝采,杜雲天道:“我與令嶽商量之下,便覺
小女的病,還是不治的好。”
展夢白大奇道:“那是為了什麼?”
杜雲天歡喜的麵容上,忽然掠過一陣陰影,沉聲歎道:“有些人若是清醒了,反比終生
癡迷更為痛苦。”
這句話說得甚是含蓄,但展夢白略一尋思,已想通了其中的含意,心下突也一陣黯然,
默默垂下頭去。
想那杜鵑神智若是清醒過來,見到她魂牽夢縈的心上人已成了別人嬌婿,而自己也糊裏
糊塗地做了他人的妻子,這痛苦是何等沉重深邃,隻怕任何人都難以忍受,自不如癡癡迷
迷,但卻安適地渡過一生,反倒幸福的多,杜雲天不將為她愛女終生著想的這番苦心解說清
楚,隻是生怕展夢白對此負疚,為此痛苦,但展夢白想通此理之後,其痛苦與負疚之心也更
是沉重。
杜雲天見他神情那般悲痛,反又展顏笑道:“你難受什麼?鵑兒能如此渡過一生,你該
當替她歡喜才是。”
展夢白黯然道:“但……但……”
杜雲天仰天大笑道:“想那唐燕也是武林世家的公子,有那點配不過鵑兒,老夫能得此
嬌婿,也心滿意足了。”
展夢白眼見這武林前輩胸襟如此開闊,風儀如此灑脫,不禁又是欽佩,又是感激,情不
自禁,伏地拜倒。
蕭王孫一直麵含微笑,安坐不語,此刻忽然含笑道:“我方才收了個乾女兒,杜兄現在
可願收個乾兒子麼?”
杜雲天怔了一怔,才懂得他言下之情,不覺捋須大笑道:“老夫那裏擔當得起……那裏
擔當得起……”
口中雖如此說話,眼睛卻一直瞧著展夢白,顯見得心裏實在情願已極,隻等展夢白自己
說出口來。
展夢白也已會意,大喜忖道:“我如此愧對他父女兩人,若是能拜在他膝下,也可稍減
負疚之心……”
當下再不遲疑,伏在地上,大聲道:“爹爹在上,請受孩兒一拜。”恭恭敬敬,叩了九
個頭。
他生平不願屈膝,但這幾拜卻是拜得誠心正意,群豪哄然鼓掌喝采,熊正雄忙著奔出張
羅酒菜。
杜雲天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來,大笑道:“好,好,老夫常以無子為恨,想不到行將入土
時,竟收了個強爹勝祖的兒子。”
伸手摻起展夢白,凝目瞧了幾眼,似是一生中這才第一次見到展夢白似的,展夢白反倒
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
杜雲天已接口笑道:“好!好孩子,好男兒……唉,我那亡妻今日若能見到你,更……
更不知要有多麼歡喜。”
心中既是歡喜,又是感懷,口中雖在大笑,目中卻已老淚縱橫,手掌也不住顫抖,顯見
心中激動已極。
展夢白但覺一陣熱血衝上心頭,喉頭哽咽,詰難成句。
※※※
蕭王孫在一旁撚須微笑,清澈的雙目中,竟似也隱隱泛起淚光,這冷靜的老人,顯然也
被這種真摯的親情感動。
突見熊正雄站在高台上大聲道:“咱們布置這會場時,本以為無異銅牆鐵壁,別人萬難
越雷池一步,那知……”
伸手一指蕭王孫等人,接道:“但這幾位武林前輩,卻將此地視做無人之境,來去自
如,兄弟本來難受的很。”
胸膛一挺,語聲更是響亮,又接道:“但今日若非這幾位前輩到來,‘白布旗’固是早
已稀哩嘩啦,不成模樣,此地更不會有這麼多喜事,兄弟那些難受,早已變作了高興,此刻
兄弟叫的酒菜已送來,就請老前輩們與眾家兄弟共飲一杯。”語未說完,早已響起了滿堂采
聲。
群豪紛紛大呼道:“熊大哥說的好……隻是共飲一杯,卻未免太少了些,熊大哥說對不
對?”
熊正雄大笑道:“一杯太少,就喝他個三百杯!”
蕭王孫微微笑道:“會須一飲三百杯,乃是酒中之仙李太白豪氣,若是勸君更進一杯
酒,就顯得太過纏綿緋惻,不似江湖豪士該說的話了,熊大俠你方才說錯了,理合先罰三
杯。”
熊正雄大笑道:“老前輩如此稱呼,在下死也不敢承當,但這三杯酒,在下卻是死也要
喝的……”
忽然間,隻聽一陣尖銳刺耳的風聲自眾人頭頂劃空飛過,接著,大廳屋頂上,勃,勃,
勃,三響。
三隻亮銀色的長箭,自窗外射入,一排插在大廳橫梁上,不但箭??色加亮銀,箭身更是
特長,顯得詭異已極。
哄堂笑聲,突然寂絕!
※※※
除了蕭王孫仍然撚須安坐,直似什麼事都未發生一般,眾人或多或少,麵上都已變了些
顏色。
熊正雄義不容辭,挺身而出,站在窗口,振臂大喝道:“來的那一路朋友?有何見教?”
他方才眼見那三枝長箭勁道驚人,此刻仍毫無畏懼地站在窗口,絲毫不怕別人拿他當箭
把子,膽量實有過人之處。
隻聽窗外黑暗中立刻有人應道:“裏麵的是那一路朋友,我兄弟來此並無惡意,隻是想
進去瞧瞧?”
語聲中氣,極是充足,顯見來人武功甚高,而且黑暗中人影閃動,來的更絕不止三五人。
熊正雄仍挺胸喝道:“瞧什麼?”
窗外應聲道:“本門中有一男一女,兩個叛徒,偷窺了本門重寶,是以我兄弟要搜搜這
兩人是否在你們這裏?”
熊正雄仰天狂笑道:“朋友們不肯道明字號身份,便要進來搜人,也見兔將這裏的人瞧
得太不值錢了吧!”
窗外人陰惻惻一笑,道:“你見了本門‘亮銀奪魂三箭’,還猜不出咱們的來曆,隻能
怪你有眼無珠。”
話未說完,群豪已在竊竊私議:“這‘亮銀奪魂三箭’,是那一門那一派的標誌?”
‘兄弟在江湖中也走動多年,從未聽起過呀!’‘張老三,你輕功最好,上去拔下箭來
瞧瞧。’展夢白、杜雲天已被蕭王孫勸阻,是以仍在靜觀待孌,否則以他兩人的脾氣,早已
忍不住要出手了。
隻見一條枯瘦的漢子,嗖地躍上窗欞,微一換氣,便上了橫梁,身法果然十分輕巧迅決。
他左手掛在梁上,右手將三根銀箭,一一拔下,自己先瞧了幾眼,飄身躍下,道弟看不
出這銀箭的來曆。“他身旁一人接了過去,凝目瞧了半晌,皺眉道:“這箭上既無字跡,也
無圖記呀,這箭厥有些特別。”
有人便問:“什麼地方特別?”
那人道:“這箭厥製成蛇頭的模樣,莫非是丐幫中捉蛇人的……唉,不是不是,各位有
誰知道此箭來曆?”
熊正雄目光一直凝注著窗外的動靜,口中道:“有蕭。杜兩位前輩在此,你們為何不過
去請教?”
手持銀箭的人搖頭大笑道:“該死該死,咱們早就該……”
話未說完,突見那自橫梁上拔箭下來的張老三,麵容驟然起了一陣痙攣,目中滿充驚
駭,道:“不………不好……我……”
群豪大驚,問道:“你怎樣了?”
張老三喉結上下移動,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雙臂上下揮舞,但關節已完全僵木,竟
已不能彎曲。
隻見他額上滿布黃豆般大小的汗珠,麵目更已完全變了形狀,那模樣當真是猙獰恐怖已
極!
群豪大驚失色,目定口呆地瞧著詭異的變化,誰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也無人上去摻扶於
他。
這時一直安坐不動的蕭王孫,突然如飛掠來,出手如風,先點了那掌中猶自握著三枝銀
箭的漢子,左右雙肩,‘肩井’穴附近十四處穴道,再點了張老三心脈四圍十二處大穴,出
手之快,端的目力難及,但聞‘當’的三聲輕響,三根亮銀長箭,已一齊跌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