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俞凜一早上惴惴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
    不管結果如何，起碼一直懸掛的事兒暫時結束了。俞凜心裏想。
    早上進樓日光還微曦，現在出來日頭已經熱烈起來。俞凜一時適應不下光線，原地站了小片刻就覺得口幹舌燥。
    開了蓋的保溫杯適時送到眼前。
    俞凜微眯著眼，順著蔥白的五指將視線凝到眼前人的麵上，插在兜裏的手沒動。
    俞凜沒接顧陌遞過來的水。
    阿本從一旁停車場走過來，先遙遙跟他抬了一下下巴。
    俞凜揮手示意他不用過來，將目光從小孩身上撕下來，錯身走向阿本。
    “俞凜。”
    俞凜沒回頭，也沒停下腳步。
    坐上副駕駛，俞凜伸手找水喝。
    阿本合上車門，不著急係安全帶，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側身調笑“怎麼？吵架了？你居然也有舍得跟他冷臉的時候。”
    阿本車上雜物箱裏的水也不知放了多久，一入口一股濃濃的塑料味兒，俞凜皺眉，但還是一口氣把水喝了個幹淨。
    把手裏的塑料瓶一把捏得麵目全非，清脆的聲音和著鋒利的眼刀紮進阿本眼裏，他本該識趣的閉嘴，但這稀奇的場麵還是讓他沒忍住“我來的時候他就在那等著了，我去吃早點叫他他都沒動。這刺頭這麼乖巧，也就對你了。”
    像是對他的話忍無可忍，俞凜生平第一次那麼沒有耐心的開門下車。然後繞到駕駛座，一把拉開了門。
    突然灌入的勁風讓阿本下意識後仰著躲避。
    “走不走？”
    “走走走。”阿本乖巧的下車把駕駛座讓給這位炸毛的大哥。
    上車之前，俞凜到底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顧陌還站在原地，手裏的保溫杯還沒蓋上蓋子。他也看著這邊，遙遙看過去，身影融不進他身後的喧囂。
    硬挺著的堅硬在這一瞬似乎有了塌陷的風險，俞凜深呼一口氣，上車、發動、離開，整個動作幹脆利落得有些狠心。
    阿本手抓著扶手，偏頭看一眼自己的兄弟，第一次心裏生出了疑惑。
    和麥子約在經常去的那家店，菜都上齊了，她才姍姍來到。
    麥子滿麵紅光，嬌羞畢顯，甚至還略顯造作的為自己遲到的行為致歉，俞凜阿本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又戀愛了。
    吃到一半，麥子去洗手間，阿本即刻在桌上拍了一百塊錢，挑眉向俞凜示意。
    俞凜本來興致缺缺，但瞅著阿本一副興致很高的樣子，想到什麼似的，忽然起了憐憫之心，決定還是陪他玩兒玩兒。
    他掏了半天褲兜，最後掏出皺巴巴的十塊，大手一拍“10天。”
    “……”
    阿本翻上去的白眼還沒落下來，麥子推門，他飛快的衝俞凜作口型“11天。”
    麥子對兩個幼稚鬼拿自己戀愛天數對賭的事毫無知情，看著桌上的錢，她天真發問“嗯？這頓飯這麼便宜？”
    “想什麼呢，”阿本一把把錢薅走“找煙呢剛才。”
    一句剛落，麥子的霹靂掌疾風般呼過來“你不要一天天的勾引老俞，初檢完了還有複檢呢，你找死？”
    “誰剛才還拉著老俞喝酒？真狗。”阿本頭還埋在桌上，嘴裏嘟囔。
    “少特麼在那嘀咕著罵我，買單去。”
    “我，買單？”
    “不然呢，這不是慶祝你閉關的午宴嗎？”
    “……那不是閉關，是我要集中訓練……”
    “愛怎麼怎麼，哪那麼多廢話，麻溜的！”
    吃飽喝足走出飯店，麥子繞到俞凜跟前，撞了一下他的肩“怎麼了老俞？”
    俞凜側眸“什麼怎麼？”
    “裝什麼，你心情不好？”
    俞凜低著頭看腳下的台階，步伐散漫“沒有。”
    “行，你說沒有就沒有吧，兒大不由娘咯！那晚上怎麼說，還可以嗎？”
    停下腳步，將腳邊的一塊攔路石子踢進花叢，俞凜的聲線低得像在自語“可以。”
    晚上，壹揚。
    俞凜到的很早，調試好設備就漫無目的的找了一個卡座刷手機。
    隻有一個未接，俞凜手指卻停留在上方怎麼也劃不走卻也怎麼都按不下。
    “老俞！”
    麥子今晚很忙，壹揚被人包場，她要在派對開始前把酒品妥善好。
    “壹哥說客人隻邀請了你一個DJ，派對在3點左右結束，你OK嗎？”
    俞凜點頭。
    收了手機，搭在膝頭的手肘冒出青筋，略有些修身的襯衣隱隱顯露出他健壯的身軀。他今晚在左耳帶了一隻黑色耳釘，搭上他的青皮，簡直酷到一批。
    麥子卻替他有些擔心。
    “你今晚去員工衛生間上廁所吧，”說著抬手幫他把襯衣紐扣往上扣了兩顆，順帶拍了他肩一把“呃，保護好自己。”
    俞凜掀起眼皮看了麥子一眼，神情有些莫名。
    “……等一下也別這麼看人，怪誘人的。咳咳，壹哥沒跟你說嗎？今晚，是gay趴。”
    俞凜對性取向從不存任何偏見，不管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那都是別人的事，與自己無關，他既不會過多關注，也不會心存芥蒂。
    他隻需清楚和在乎自己的性向就行。
    今晚的狂歡與往日其實並無不同，因為從俞凜的視角看過去都是人擠人混亂一片，眼花繚亂。即使後場基本都是赤—裸著上半身的晃眼人影，對俞凜來說也並不造成什麼視覺衝擊。
    都是男人，習以為常。
    直到他進到洗手間。
    俞凜本來打算去員工洗手間的，但後台忽然多了很多肌肉猛男和雌雄莫變的舞娘，視覺擁擠，所以他還是決定上外麵的洗手間。
    去洗手間要先經過一條燈光昏暗的長廊，一掀簾子，撞入眼前的畫麵讓俞凜下意識後退一步。
    兩道赤-裸著上身的身影抵死糾纏，昏白燈光下可以看到進出頻繁的兩根舌頭，和咋咋不休的吮—吸水聲。
    其實俞凜預想的比這刺激多了，開始之前他就聽到麥子叫人在衛生間裏準備一些物品。
    索性衛生間男女通用，且都是單獨的隔間，而且封閉性不錯，即便隔壁真在幹些什麼，也能多少起到隔絕作用。
    俞凜找了間物品還都完好的隔間，剛鎖上門，隔壁忽然咚的發出不小的聲響，緊接著就是根本不加掩飾毫不客氣的放飛自我。
    我還是太天真。俞凜扶額。
    俞凜盡量麻痹自己，充耳不聞，卻在洗手台前洗手時，與鏡子裏的一道視線狹路相逢。
    赤-裸，直白，熱烈。
    俞凜回視，毫不客氣“我不是。”
    接著掬了一捧水，彎腰下去洗臉。
    一隻手忽然落在了他的臀部。
    他直起身，臉上的水還沒抹就轉身揪住了身後男人的衣領，眉頭緊鎖，語氣發狠“我他媽說了，我不是。”
    *****
    台上肌肉猛男正在表演**秀，還有反串的舞娘不斷扭動腰肢，舞池氣氛熱烈，俞凜掃了一眼，便避著人群找到了角落裏的麥子。
    今晚連服務生都是赤—裸上身，隻在脖子係一根領結的帥哥，麥子隻需負責記錄流水。
    “怎麼樣？還好嗎？”麥子見他臉色不好，有些擔心他個直男會不適應。
    融在人群中的視角和在台上不同，現在撞入眼底的全都是兩個甚至幾個男人之間清晰立體的親吻、擁抱、撫摸、磨蹭，視覺衝擊不可謂不大。
    他確實不適應。
    俞凜有些頭疼的捏了捏眉心，他下半場還有一場。
    麥子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背，湊過來衝舞池仰著下巴低聲說“徐暮寒也來了。”
    手一頓，俞凜單手插著腰，有些無奈的偏頭看去，歎了一口氣“這小兔崽子。”
    “你看著他點兒，別讓他亂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