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實話實說，他沒辦法解釋為什麼會認識顧白。
    “我在我租的的地方。”他還是撒了謊，聞一鳴一身黑色西裝，什麼都不用做，單人坐在那裏氣勢就很逼人。
    莫曉本就心虛，他又擔心自己流露出什麼不應該有的情緒，不敢叫聞一鳴看到他的表情，於是佯做鎮定自若的看著桌麵上的盆栽。
    片刻之後，聞一鳴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仿佛隻是隨便問問。
    他打開電腦，敲了兩下鍵盤。“剛剛發給你一個文件，你看看需求，這幾天做個方案出來。”
    聽到聞一鳴將話題引到工作上，莫曉長舒一口氣。
    對聞一鳴撒謊，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好，總監，那我先回去了”他現在著實不想和聞一鳴有接觸。他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感情，還不能平靜的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而對麵的人仿佛沒有聽到，會議室裏隻有聞一鳴噠噠的鍵盤聲。那一聲聲仿佛敲在他的心頭。
    這麼久沒見，兩人的親密關係可以說是戛然而止，他深愛著麵前的男人，但是為了那卑微的自尊和微妙的成全使命，又必須裝作無事發生。
    這給了他偌大的壓力。
    封閉的空間，連空氣都仿佛逐漸的變重，一層層壓在他身上，叫他無法呼吸，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片刻之後，聞一鳴似有似無的點了點頭。
    莫曉匆忙出了會議室。用手指將溢出眼眶的淚水抹去。
    在他身後，聞一鳴垂著眼，一眨不眨的看著莫曉的背影，舌頭頂了頂側臉鼓起一個包，表情冷漠。
    ……
    那天聞一鳴給他發了材料，算是把莫曉重新拉回了自己的團隊。
    莫曉很珍惜這個項目，但是和聞一鳴合作，難免會經常見麵。他每次都佯裝輕鬆，壓抑著心中的難受。
    他要怎麼做，才能不去嫉妒陳默，看著前幾個星期還抱著他睡覺的男人，現在卻隻能借工作之名才能說話。
    但他不能流露出一絲的愛慕，公司裏那麼多雙眼睛。他已經被人戳夠了脊梁骨，實在不想再引起波瀾。
    既然聞一鳴和陳默在一起了，他自己的感情應該自己收拾好。
    聞一鳴仿佛沒有任何影響，他對莫曉的態度完全是公事公辦。
    這天聞一鳴和要莫曉一起出差，出發前莫曉再三警告自己不能露出馬腳。
    他對著鏡子鍛煉了許久，才將自己眼中的委屈和洶湧的感情關了起來。
    這次是短途出差兩人當天去當天回，莫曉和聞一鳴剛到地方，就馬不停蹄拜訪客戶、講方案，中午也是和客戶吃的。
    雖然是兩個人出差，但幾乎沒有兩人單獨相處過，這讓莫曉心裏稍微安定。
    等兩人結束今天的工作時候，要開始返程了。
    他們是坐動車來的，早上莫曉改方案，聞一鳴接打電話，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而現在工作告一段落，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就變得極其漫長。
    莫曉盡量眼觀鼻鼻觀心，隻盼時間快些過去。
    聞一鳴和列車員要了兩瓶水，順手遞給莫曉一個。
    “謝謝。”莫曉不得不開口道謝。這是漫長的一上午兩人的第一句對話。
    隨著這兩個字，凝固在兩人身邊的氣氛仿佛被風吹散了。
    聞一鳴喝了一口水，狀似無意的開口“我和陳默的關係不是公司其他人傳的那樣。”
    莫曉捏著瓶子的手緊了緊，他在向自己解釋嗎？可是這話是什麼意思？
    公司其他人傳的那樣？你們沒在一起？
    莫曉轉頭看向聞一鳴，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麼，卻發現聞一鳴安靜的合著眼，不知道是說完之後還是一直就這樣。
    靠著椅背，莫曉也閉上了眼睛，斂去眼中的波動。
    他胡思亂想。
    所以聞一鳴是在他解釋嗎？他沒有和陳默在一起？天呐，他到底什麼意思啊。
    為什麼不說清楚？
    那他們的關係還沒有結束？他們沒有分手？
    這句話就像平地驚雷，炸的莫曉腦子裏嗡嗡的，他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做出什麼反應是正確的？
    聞一鳴已經睡了，他也不能追問，追問的話，他又該問什麼？
    萬一他會錯意呢？他不想聽到聞一鳴親口承認他喜歡陳默。
    思前想後，莫曉決定還是縮回自己的殼裏，靜觀其變，看之後事情的發展吧。
    他不想再自作多情了。
    又過了幾天平靜的生活，莫曉留意聞一鳴的一舉一動，和他和陳默的相處情況，發現聞一鳴並沒有任何改變。
    也許那句話的意思不是他想的那樣。
    同事對他的鄙夷還在，但是因為他和聞一鳴的關係疏遠，大家也漸漸不在留意他，而是把八卦心都放在了聞一鳴和陳默身上。
    他看出聞一鳴並沒有和他和好的意思，激動的心情也漸漸的壓下來了。原來真的是他想錯了。
    他努力調整失落情緒的時候，顧白的電話又來了。
    接到電話他有些詫異，莫曉以為他和顧白說清楚之後，顧白不會再找他了。
    “喂，晚上出來吃飯吧。”
    “這……。”莫曉猶豫著，他不想和顧白有其他牽扯，好不容易說清楚，再牽扯出問題可就麻煩了。
    “放心啦，我不會再逼你了，我們做朋友嘛，朋友請你吃飯啊~”
    顧白溫潤的聲線，很容易叫人信服。
    “好。”莫曉還是沒有拒絕。
    到了約好的地方，正是吃晚餐的時間，餐廳很多人。顧白帶著莫曉往裏走。
    兩人剛一轉彎，高大的綠植就映入眼簾，因為要繞開綠植往裏走，這視線一轉就看到了緊挨著綠植旁邊的座位。
    走在前麵的顧白腳步驟然一滯，仿佛遇到了什麼事情，跟在後麵的莫曉沒做他想，走到他身旁。
    正要開口詢問，就發現顧白盯著什麼，順著顧白的視線往那綠植旁邊一看。
    竟然是聞一鳴和陳默！
    兩人顯然是來了有一會了，桌子上放著已經吃了一半的菜。兩人麵對麵坐著，狀態極為放鬆。
    莫曉看到兩人時候，聞一鳴和陳默已經先被顧白吸引了注意力，陳默很驚喜，聞一鳴則麵無表情。
    繼而在看到莫曉的時候，陳默一臉難以置信。顯然是沒想到顧白帶著的人和自己長得如此相似。
    他眼神晦澀的看了眼顧白，又看了眼聞一鳴，顯然是擔心聞一鳴誤會。
    而聞一鳴看到顧白時毫無反應，在看到莫曉的時候，夾菜的手頓了一頓，繼而立刻恢複如常。
    他上下掃了兩眼莫曉，仿佛在確定兩人的關係。
    顧白也沒有意料到居然會在這裏碰到這兩人。短暫的愣了一下，就恢複了過來。
    長臂一撈，攬著莫曉的肩膀，將人帶到身邊。
    笑著對聞一鳴和陳默說“好巧，沒想到咱們幾個的口味還和原來一樣。”
    聞一鳴淡淡瞥了一眼顧白，就將視線放到陳默身上，顯然是不想和顧白說話。
    顧白見了也不惱，笑意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好巧，我還說找時間約你出來，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了。”陳默微笑著回應，眼神疑惑的放到莫曉身上。
    “這位是我朋友莫曉。”顧白介紹到，“莫曉這位是陳默。”
    莫曉和陳默在公司見過麵，卻從來沒有說過話，今天顧白的介紹，才似的莫曉和陳默麵對麵說話。
    莫曉和陳默握了握手，對方很善意的朝他笑了笑。
    意外和情敵對上，他的表情沒有及時調整過來，略微僵硬。這下對比陳默的善意，就顯得有些刻薄。
    顧白知道莫曉不是故意的，開口解圍“今天就不打擾了，我們訂了位置，你們慢慢吃，哪天我在單獨請你們。”
    說著就要拉著莫曉走，他的手還沒有碰到莫曉的胳膊，就聽見聞一鳴輕咳一聲。
    顧白頓了頓，看向聞一鳴。
    “既然這麼巧遇到了，我們三個也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不如我們拚個桌？”聞一鳴一從容自如，仿佛完全不介意和自己的前男友同桌吃飯。
    顧白倒是無所謂，他本來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可是顧及到莫曉的心情，他回頭用眼神詢問莫曉意見。
    莫曉心想，聞一鳴都已經放下過去，展望未來了，那他也要叫聞一鳴知道他也放開了。不能臨陣脫逃。
    於是他點了點頭。
    服務員加了餐具，四人坐到了同一桌。
    因為之前聞一鳴和陳默就是麵對麵坐的，所以兩人的位置不變動，顧白坐到了陳默旁邊。
    莫曉落後一步，坐在聞一鳴身邊。
    靠的近了，幽幽的男士香水味就飄了過來，勾起無數個夜晚的回憶。滔天的潮水衝擊著他薄弱的防線。
    莫曉連忙喝了口水，壓下心裏的苦澀。
    有顧白這個話癆，飯桌上就不會冷場。
    而且他們三個是年少的朋友，雖然很久沒見，卻總歸是有話題的，於是話題就漸漸的偏向了三人初高中的往事。
    莫曉肯定是插不上話，但是他並沒有被排斥，陳默有意的詢問莫曉的看法，將他帶入他們的話題，非常善良。
    這頓飯大體上還是很和諧的。陳默談吐不凡，看事情總是從積極的一麵看，這和莫曉有很大不同。
    莫曉總是會把事情想到最壞的結果，對任何人戒備心都很重。
    陳默和他相反，待人真誠，連和自己長得極為相似的人，又出現在自己兒時好友身邊的莫曉，他都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
    莫曉很佩服他。
    顧白和陳默說的開心之時，服務員上了一道炸蝦。
    顧白非常自然和順手的夾了一隻，直接遞到了莫曉的盤子裏。
    蝦剛一落到盤子裏，顧白看到對麵的兩人都在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他平時給莫曉夾菜夾習慣了，一順手就忘了今天的場合。
    他這舉動做出來，隻真真把莫曉放在火上烤了。
    於是他馬上補救到“這個蝦不錯，都嚐嚐。”但他隻是說了一句話，並沒有給其他人夾蝦，故而他這掩飾毫無意義。
    陳默輕笑了一聲，“你這麼說，我也要嚐嚐。”他滿懷深意看了一眼顧白，給麵子的夾了一隻，眼睛看著顧白，無聲的詢問兩人的關係。
    莫曉楞在當場，腦子裏半邊的水和半邊的麵粉混在一起，變成了漿糊。
    當顧白的蝦放到他盤子裏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聞一鳴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氣。
    怎麼了？
    他不留痕跡的瞪了一眼顧白，警告他別做這些舉動，顧白討饒的看了看他。
    兩人這動作在旁人眼裏就是眉目傳情，反而有些坐實了兩人關係不尋常。
    陳默開玩笑道“你們不會是情侶吧？”
    換任何人在場，都會有這個疑問，陳默並沒有問錯。
    莫曉隻得皺眉看向顧白，希望他能解釋清楚。
    顧白接收到莫曉的眼神，沒有說話，反倒是同樣看了眼莫曉。
    仿佛再問莫曉，我們的關係可以對外說嘛？
    莫曉沒想到顧白會反過來看他，兩人眼神互動間，就變成了旁人眼中的猶豫。
    如果真的是朋友，大可直接反駁，猶豫著不說，反倒是給足了旁人猜測空間。
    陳默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舉起自己的杯子和顧白碰了一下。仿佛在恭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