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掉手機，黑暗的房間裏，隻剩下手機的亮光。
    原本就心情低沉，看到聞一鳴這三個字的時候，壓抑的情感像野獸一般衝破束縛，鋪天蓋地的向他襲來。
    胸口絞痛不已，丟開手機，藏到被子裏，熱淚打濕了枕頭。
    前段時間像天堂一樣的生活，他以為聞一鳴也喜歡他。
    他們兩情相悅，他做任何事情都充滿了力量，心裏就像打翻了蜜罐。
    可是，那是他還不知道真相的時候，現在，他知道了，聞一鳴對他的好，不是因為他是莫曉，而是因為他某些地方像陳默。
    正主回來，他一朝就變成了一個小醜，供眾人恥笑、嘲諷。
    心裏一陣絞痛，他要怎麼辦？
    是裝作若無其事，還是和聞一鳴分手來保留自己的尊嚴？
    他要怎麼選？
    莫曉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在猶豫，要不要給聞一鳴回電話。
    回電話又該說什麼呢？
    他正胡思亂想著，手裏的手機嗡的震動起來。
    是聞一鳴的電話。
    他猶豫的一下，還是接通了。
    “這幾天請假了？魯凱說你生病了，怎麼回事？嚴重嗎？”
    富有磁性的聲音，鎮定間帶著微不可查的急切。
    “對不起，確實突然感冒了，我回老家住了幾天，明天就回去上班了。”
    他佯裝無事發生，事到臨頭，他發現自己還是不願意和聞一鳴攤牌，他怎麼能攤牌呢？
    聽著電話裏的關心之意，本就是他求著聞一鳴要他，如今也隻是知道為什麼聞一鳴會答應他，現在知道了自己是替身。但不管怎麼說他才是那個如願以償的人。
    不管怎麼說，他現在都不想和聞一鳴挑明。
    “好吧，不要太累，在外麵照顧好自己。”
    莫曉敷衍的附和了幾句，匆匆掛了電話。
    聞一鳴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他還是向以前一樣對他。
    雖然電話裏能夠聽出來聞一鳴還是關心他的，但是莫曉忍不住去對比，去想那天聞一鳴是如何關心陳默的。
    他和陳默在聞一鳴心中分量孰輕孰重。
    這個念頭隻一閃而過，在大腦深究前及時打住，他有自知之明，他連陳默的小手指都不如。
    他不是個瞎子。
    但他願意裝聾作啞，隻希望他們的關係能夠繼續保持下去。
    第二天，莫曉回去上班了，感冒白天吃了藥就好很多，隻有晚上才嚴重。
    他和平時並無不同，同事見人回來了，之前流傳的流言也不攻自破，同事都沒有察覺到他的變化。隻有小麗多關心了幾句，為什麼請假，身體還好嗎？
    還表示如果有她能幫上的盡管說。
    莫曉受寵若驚，他沒想到小麗姐對他這樣好，他感激的道了謝，但是也沒有麻煩小麗。
    聞一鳴依舊忙碌，一天都沒有在公司出現。
    等莫曉再看到聞一鳴的時候，是在聞一鳴的家裏。他沒有理由不回去，會讓聞一鳴發疑的。
    很晚，聞一鳴才回家，他帶著一身冷氣回到房間。莫曉已經吃了藥睡下了。
    他感覺到床的一角塌了一小塊，緊接著，一具微涼的身體貼了上來，他的腰被摟住了。
    聞一鳴將他抱在懷裏，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並沒有發熱，又將手收回來圈住他的腰，並沒有做其他動作，不一會耳後傳來溫熱的平穩呼吸聲。
    他睡著了。
    莫曉在被摟到懷裏的時候，眼角就濕潤了。
    他承認自己沒有辦法拒絕聞一鳴的關心，他貪戀這一切，在愛情裏卑微不丟人。
    這段時間，公司的閑言碎語莫名又多了起來，不是莫曉又做了什麼，而是聞一鳴最近的表現，實在叫人詫異。
    最近聞總監手裏有個提案，這個提案內容非常優秀，是難得一見的好的投資項目。
    而且因為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是聞一鳴，慕名而來想和聞一鳴合作的人，絡繹不絕。
    公司每天都會有很多人來參觀、開會。
    其中不乏很多有實力有市場的公司。
    但是聞一鳴最後卻選擇了一家聞所未聞，連員工都隻有個位數的小公司，這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莫曉也很詫異，這完全不是聞一鳴行事風格。
    要知道小微公司和大公司相比缺點太多了。風險高、實力弱、不穩定。萬一項目做到一半老板跑了怎麼辦？
    沒有人會放著鼎鼎大名的行業龍頭不選，去舍本逐末。
    可是聞一鳴就是堅定的選擇了這家，而且力排眾議。最後在他的努力下通過了。
    等對方公司來簽合同這天，公司員工都盡量將工作推到第二天，就是為了一探究竟。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叫聞總監如此重視。
    莫曉恰巧這一天拜訪客戶去了，等他下午回公司。對方已經走了。
    他出了電梯，手裏拿著筆記本，邊走邊畫，思索客戶的需求。
    前台小姐姐見他回來，罕見的喊住了他。
    她欲言又止，但終究沒有說出一個字。隻是臉色怪異的看了他一眼，就放他走了。
    莫曉沒當回事。穿過走廊，推開辦公區的門。
    注意到是他回來了。前一刻還各自忙亂的同事們，一瞬間都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將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氣氛詭異的安靜。
    沒有一個人說話，連敲鍵盤的聲音都沒有，莫曉起先沒有發覺。
    走了兩步，覺得不對，為什麼今天公司這麼安靜。他這才抬頭看。
    這一看，叫他嚇了一跳。
    所有人都在看他，膽子小的，看他抬頭，就將視線轉移。膽子大的，毫無畏懼的盯著他看。
    莫曉皺起了眉頭，發生了什麼？
    安靜的環境裏，某個角落突然傳出一陣有意無意的討論聲，
    “我就說，一個新人憑什麼坐那個位置，還不是因為那張臉沾了光。”
    “不過東施就是東施，比不上人家正牌。那氣質，那模樣”
    “對啊對啊，換我我也願意，一個提案算什麼。”
    “那他有點可憐啊。”
    “他有什麼可憐的？因為那張臉，他得了多少利益？你以為靠他自己能坐到今天那個崗嗎？”
    公司裏太安靜了，這段交談就像按了放大器，連語氣詞都聽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對話，眾人臉上神情不一，但多是嘲諷。
    莫曉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家公司的總裁是陳默嗎？
    原來如此。
    眾人如針尖一般的目光，叫他難以承受，但又不得不硬接。
    他壓下心裏的酸澀和委屈，盡量平靜的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打開電腦，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裏卻難以平靜。
    這下，在其他人眼裏，他無異於陪睡上位的人，他的努力，他的成績，他的才幹，都會被打上替身的標簽，洗都洗不掉。
    所有人都會認為，他的成績來自於聞一鳴的另眼相看，而這特殊對待是因為他和陳默長得極像他個人的努力幾乎被抹殺殆盡。
    但是就算他被特殊對待，那也是過去了，他隻是一個替身，而如今正主已經回來了，好像還和聞總關係不錯。
    那他這個替身總該退場了吧。
    所有人都等著看他德不配位的笑話。
    ……
    聞一鳴自從接了這個項目之後，就變得極其忙碌，他每天都要和陳默一起開會。
    陳默幾乎每天都會來他們公司。
    因為那天誰也不知道莫曉在窗簾後麵，所以聞一鳴沒解釋，陳默也並不知道莫曉的存在。
    隻是他像是被遺忘了一樣。
    公司的同事，自從清楚了緣由之後，所有人都不把他當回事了，
    他的需求總是最後一個做，他主持的會議，來參加的人寥寥無幾。
    工作進行的異常艱難。
    但是也印證了那句患難見真情，和他同組的幾人例外，魯凱、小麗、小何，對他一如既往支持。
    四人是一組的，他的能力他們最了解，誰也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用有色眼鏡看他。
    魯凱甚至還為了這件事情，專門開導過他。
    莫曉很感激，他知道組內的同事，是真心對他這個人。
    隻是他麵上裝作無動於衷，但這段時間他的心一直備受煎熬。他覺得自己要熬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怎麼？
    為了一個什麼樣的結局而堅持？
    但就是一股執念支撐著他，又或者說是他懦弱，明知道未來等著他的結局會讓他難受，但是薄紗沒有掀開那天，他不會去挑明。
    聞一鳴最近除了開會就是出差，而且基本上都是和陳默。當然大家都知道是因為項目，但是誰也不會認為以聞一鳴的實力，需要花費他的全部精力來做。
    以前那個同一時間能做好幾個項目的聞總去哪裏了？
    很明顯就是因為對方是那個人，所以原本駕輕就熟的工作才需要如此上心。
    聞一鳴一開始不回來，還會給莫曉打電話，後來就簡化成了發信息，再後來就連信息都沒有了。
    莫曉一開始難過了幾天，後來也就習慣了。
    同事的排擠，聞一鳴的不見蹤影，他都可以忍。
    可他也是一個人，他不是毫無負麵情緒的人，直到他看到朋友圈的一張照片開始。
    他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裂開的清脆聲音，那巨大的心柱瞬間坍塌，卷起一陣塵土。
    那是一張非常簡單的照片。
    墨藍色的夜幕中，眾多光點組成了幾個打字，再定睛一看，那是上千架無人機，組成的幾個發光的大字。
    ”陳默生日快樂”。
    沒有配文字，但是這一張照片，瞬間引爆了朋友圈。堪比機器人的聞總，竟然玩起浪漫了，強烈的反差刺激著眾人的神經。
    這張照片是聞一鳴發的，沒有權限，所有好友都能看到。
    下麵評論區排著一串整齊的隊形：恭喜恭喜。
    狂風過境，碎成粉末的心髒碎片，被風卷起揚到天空，最終消失不見，留下空蕩蕩的心室。
    連日來堆積的情緒陡然湧上心頭。驟然舉起手機狠狠的將其摔到地上。
    哢嚓一聲，屏幕上爬滿了碎紋。
    是了，這才是聞一鳴的浪漫。
    一直以為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懂浪漫的，就算是他能做，想必也不會去做。誰能想到嚴肅的死板的人，浪漫起來竟然如此迷人。
    這照片就像一尊毒酒，從食道一路下去，他的五髒六腑都燃燒了起來。
    心痛如絞，再無法自欺欺人，聞一鳴通過這樣高調的告白，給了那人獨一無二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