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晨跑時李清言告訴宋潤南，他的計算機大賽在十一月中旬，時間有點緊張，他跟組員們需要爭分奪秒。所以李清言跑完步就走了。宋潤南跑完步還沿著學校的圍牆邊走了很久，看看風景，也理清一下自己的思路。
    上午，宋潤南跟宿舍哥們要上一上午的專業課，九點五十，此時還在課間休息，他的電話突然響了。是輔導員楊洪波打的。
    “你好，楊老師。”宋潤南禮貌地接了電話。
    “宋潤南啊，你今天白天有空來一趟我辦公室。”楊洪波沉悶的聲音從話筒李傳來，帶了點命令的口氣。
    “上午有課，下午吧，您下午在辦公室麼，我去一趟。不知楊老師找我什麼事？”宋潤南不明所以地問。
    “那你下午三點以後來，五點前我都在辦公室。我們見麵再談。”楊洪波也不說什麼事。
    “好的。楊老師再見。”對方掛了電話，宋潤南才收起手機回教室上課。
    宋潤南跟楊洪波的第一次電話聯係不太愉快。大一上學期9-10月兩個月，院裏怕這些剛進入大學的同學們放飛自己，要求七點到八點半不能待在宿舍玩，要麼去圖書館看書，要麼去教室上自習，或者去聽學校的免費講座。
    楊洪波讓班長在班上男女生住的樓層裏貼出了通知，還讓班長定期把講座信息發群裏，讓大家去聽，他會不定時打電話或者到宿舍敲門查看。
    一個普通的周三，宋潤南因流感，頭暈腦脹。晚上沒有出門，一個人懶懶地窩在床上休息。宿舍的座機突然響了，是的，他們這一棟宿舍樓竟然每個寢室裝了部固定電話。
    宋潤南爬起來接了電話“喂。你好，請問找誰？”他當時腦子還暈著。
    “我是楊洪波，你叫哪位？”一個男聲，沉沉地卻帶了質問的語氣。
    “楊洪波是誰？你找人嗎？”宋潤南迷糊著問。
    “我是誰你都不知道。你這麼久的學怎麼上的。我是你輔導員。”有股怒氣從另一頭傳來。
    “哦，不好意思，楊老師。我是宋潤南。”宋潤南趕緊道歉。
    “你怎麼待宿舍不出門呢？”楊洪波提高了嗓門問話。
    “對不起楊老師，我嚴重感冒，吃了點感冒藥，頭還犯迷糊，就待在宿舍休息。”宋潤南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子迷糊，他感覺自己都快沒力氣說話了。
    “行了，感冒那你就在宿舍休息吧。”楊洪波掛了電話。
    當晚在班級群裏，楊洪波發布了針對男女宿舍的查寢情況，宋潤南的名字赫然在列。楊洪波發了一大堆話，大致意思是學院此舉是為了讓大家不放鬆學習，在大學也要努力。他會繼續監督。他也將把查寢情況，列入學生年末的評優評先考量。
    劉井然就宋潤南的情況跟楊洪波打電話解釋，楊洪波的回複是宋潤南沒有提前跟他報備，故而被通報。楊洪波這樣說，大家也沒轍。
    下午，宋潤南上了一節《貨幣銀行學》的課程，上課地點正好在楊洪波所在辦公大樓的一樓，因教室有限，這棟樓的一樓也被布置成了教室。
    宋潤南找班長問清了楊洪波的辦公室，423室，也不坐電梯了，宋潤南爬樓梯到了四樓。找到楊洪波的辦公室，他敲了門，“請進。”楊洪波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宋潤南走了進去，輔導員楊洪波穿一身黑色中山裝，頭發打了摩斯往後梳得溜光，正端坐在辦公椅上，棗紅色的辦公桌上放了個為人民服務的搪瓷杯，杯口有故意做舊的缺口。
    “坐吧。”楊洪波的辦公桌前有一把木椅子。宋潤南隻得坐下，心裏狐疑著，不知道輔導員要找他聊什麼。
    “今天找你來呢，是想跟你談談困難補助的事。去年都是班上同學自己打申請來，誰申請就報的誰。今年呢，因為有同學向院裏反應有個別家境很好的人也申請這筆錢，申請完拿去吃喝消費。所以院裏要求今年嚴格把關。我一一看了班上同學的個人信息表，你屬於最特殊的了。去年怎麼沒提交申請？”楊洪波拿起了一份文件，應該就是他說的學生個人信息表了。他看了文件，又把目光轉到宋潤南身上。
    大一開學，班長發下來，讓每個人填了一份個人信息表。宋潤南的表格裏，父母均寫了死亡，沒有兄弟姐妹，其他親屬他也沒寫。完全一個孤家寡人，實際他也是個孤家寡人了。
    “是這樣的楊老師，我想這個困難補助應該發給真正困難的人，我還交得起學費，就沒有申請。我也不希望自己被當成特殊對象對待。”大一時，班長也找過他，他放棄申請，也請班長不要把他的情況對其他人說。所以他的事，很少人知道。
    “這樣啊，那你這學費是有人資助嗎？”楊洪波兩隻魚眼看著宋潤南，帶著探究。
    “沒有，是我爸媽留下的錢。”宋潤南說。
    楊洪波：“那你的錢夠支撐你完成四年學業嗎？”
    宋潤南很實誠地答：“省著點用，還是夠的。”楊洪波聽完點了點頭，似乎了然了。
    “這樣，那你確定下今年要不要申請補助？”楊大頭拿起一個筆記本寫了起來。
    “還是算了吧，留給有需要的人。”宋潤南仍舊選擇放棄。從大一開始，他寒暑假已經開始打工掙錢了。銀行卡裏還有幾萬塊，完成四年大學應該足夠了。
    “既然你自己放棄申請，那我也不好多說什麼。這樣，你在這裏簽個字。院裏問起你的情況，我也好說。”楊洪波把剛剛在寫的筆記本遞給宋潤南，並指了指空白處。
    筆記本上，楊洪波寫了時間、地點、對象，並注明“經與學生本人麵談，其自行放棄困難補助名額。”宋潤南隻得在楊洪波的簽名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找你來主要就是這事，你要知道，我也必須要告訴你。以防後麵院裏領導說我沒做好工作。”楊洪波收好筆記本，又調整了一下坐的動作，“宋潤南啊，你這種情況，更要認真學習，以後出社會找個好工作才是。”
    宋潤南點頭稱是。
    “還有一件事，我看你大一成績尚可，符合申請國家勵誌獎學金的情況，記得提交申請，能不能批下來就看院裏意見。”楊洪波說，雙手交叉在胸前，看著宋潤南的臉。
    宋潤南大一的成績在班上還行，進了前十。主要是他們班真正用心學習的人很少，大夥進了大學，仿佛一下得了缺失許久的自由，逃課的事經常發生。80多人，有時候專業課隻到20多個。宋潤南逃課不多，學習還算認真。
    “國家勵誌獎學金知道吧？”楊洪波看了一眼宋潤南後問道。
    “國家勵誌獎學金是為了激勵普通本科高校、高等職業學校和高等專科學校的家庭經濟困難學生勤奮學習、努力進取，在德、智、體、美等方麵全麵發展，由中央和地方政府共同出資設立的，獎勵資助品學兼優的家庭經濟困難學生的獎學金。獎金每年每人5000元，申請即將截止，你把表填了再給班長吧。”楊洪波念了一段文字，把一份申請表給了宋潤南。
    “好了，沒什麼別的事了。”宋潤南接了表，楊洪波似乎也把該交代的交代完了。
    “謝謝老師，那我先走了。”宋潤南隻得離開，出門前輕輕關上了門。他提交了這份申請，但是並沒有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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