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胤淞剛好在草稿紙上默完一首鼓譜，蓋好筆蓋，“我媽說去旅遊。”
    肖景晟穿了件寬鬆的白色毛衣，袖子長到隻露出一截白嫩的指尖，他伸出來一根手指戳了戳同桌的手臂，“我聽你語氣裏這不情願是怎麼回事？要不我們換換？”
    程胤淞已經習慣了對方總是能精準地抓住自己的情緒，輕吐一口氣，搖頭，“我隻是……我和我媽媽從來沒有在一起相處過這麼久，有點……難以適應。”
    “我以為什麼事呢，你就是想多了，父母和孩子間相處哪裏需要想那麼多，怎麼舒服怎麼來唄。你要是覺得不自在，就看看書聽聽音樂，或者陪阿姨逛逛街什麼的不都可以嗎？”
    “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會不會讓我媽媽覺得我怠慢了她？”程胤淞難得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仿佛碰到了一個什麼難解的學術困難。
    肖景晟沒忍住笑了出來，“不好意思，我不是嘲笑你。”
    努力憋住了笑意，掏出一顆糖遞給同桌表示歉意，“我隻是覺得你這麼嚴肅地研究怎麼和自己媽媽相處的樣子太可愛了。”
    程胤淞捏著糖，偏頭看向窗外。一隻流浪貓在花壇裏覓食，被偶爾經過的人嚇得躥進灌木叢裏，過一會兒又探頭探腦地爬出來繼續覓食。
    “同桌，生氣啦？”肖景晟扯著程胤淞的校服外套下擺搖晃，“我真的沒有笑話你的意思。”
    程胤淞收回視線，“我沒生氣，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哦，”見程胤淞確實沒生氣，肖景晟老實回答，“阿姨又不是客人，有什麼怠慢不怠慢的，家人之間自然是怎麼輕鬆怎麼來啊，你依心而行就好了啊。”
    依心而行。
    程胤淞細細咀嚼這幾個字，他發現肖景晟雖然平常看著總是嘻嘻哈哈的，但看問題卻總是很通透。
    出發前齊堯去找了趟胡醫生，向他詳細谘詢了旅行的可行性。
    在得知了對方為了兒子的病辭掉了工作專門陪伴他，胡醫生對她的態度好了不少。對於她的問題更是知無不言，甚至還給她補充一些遺漏的部分。
    齊堯在筆記本上認認真真地記好，合上筆記本，朝胡醫生伸出手，“胡醫生，真是太感謝您了。”
    胡醫生紳士地和她交握，隨即收回手，“程胤淞的自救意識挺強，意誌和自律都遠超他這個年紀的人，甚至是超過很多成年人的。當然，家人朋友的陪伴對他的恢複也很有幫助，在這個痛苦又漫長的恢複過程中遇上一個能讓他放鬆、積極向上的朋友也是他的一大幸事。他上次來複查的時候情況就很不錯。”
    齊堯默默點頭，肖景晟那孩子確實幫了很大的忙，那兩個孩子平常怎麼相處的她並不是很清楚，但是每次感覺兒子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都特別放鬆，也會露出開心的笑容。
    因為兒子的焦慮症最大來源是她，所以在整個候機的過程中齊堯都擔心兒子會不會覺得不舒服，但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增加他的壓力，隻能盡量裝得輕鬆尋常的找兒子“閑聊”。
    “在聽什麼呢？”
    程胤淞取下一邊耳機，“京劇，您要聽嗎？”
    齊堯戴上耳機，密集的鑼鼓聲和二胡聲伴著高亢有力的男聲傳進耳朵裏。
    “這是叫小番……”程胤淞不自覺地開始為媽媽解釋京劇知識，從行當到劇目背景。齊堯也聽得認真，時不時提出一個問題，母子倆人竟然聊到廣播催登機。
    程胤淞自己都覺得驚訝，好像……真的也沒有那麼難？
    關機前程胤淞隨手拍了幾張照片發給肖景晟。
    “拍照發朋友圈呢？”齊堯知道年輕人都愛發朋友圈，就隨口問了句。
    程胤淞把手機揣進兜裏的，搖頭，“給肖景晟發的，說自己還沒出過國門，讓我給他發點照片。”
    齊堯覺得肖景晟真的是可愛，“等回來的時候給他帶點伴手禮。”